沙滩上的马灯连成蜿蜒的星河，海浪裹挟着细沙漫过众人赤脚。文欣攥着陈小雨的手，看着不远处临时搭起的木台，心跳快得像擂鼓。台上，通信连的女兵正跳着《洗衣歌》，红绸翻飞间，台下爆发出阵阵掌声。
"下一个节目——文欣同志，独唱！"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文欣猛地抬头，正对上科室同事们促狭的目光。小张扯着嗓子喊："文老师深藏不露啊！"陈小雨更是一把将她往前推，"快上去！我们都等着听呢！"
潮水声在耳畔轰鸣，文欣机械地走上木台。聚光灯打在身上，晃得她睁不开眼。她摸了摸别在胸前的贝壳发卡，突然想起前世在KTV里，自己总爱点那首《军港之夜》。此刻海风轻拂，记忆里的旋律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清越的歌声划破夜空。文欣闭上眼，任由思绪飘向记忆中的霓虹都市。"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她没注意到台下突然安静下来，傅严原本握在栏杆上的手，不知何时攥得发白。
一曲终了，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文欣睁开眼，看见前排几个年轻士兵红着脸往台上递花——确切地说，是几束不知从哪摘来的野菊花，沾着露水在灯光下轻轻颤动。"文同志！我、我能请你跳支舞吗？"一个脸颊带疤的战士突然喊道，惹来周围战友的哄笑。
文欣慌了神，正要婉拒，台下突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傅严穿着熨烫笔挺的军装，肩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三两步跨上木台。他对着主持人耳语几句，转头时目光扫过仍举着花的士兵们："接下来是集体舞环节，请各位按连队列队。"
人群开始骚动，陈小雨冲上台拽走文欣："吓死我了！刚才傅司令脸黑得像锅底！"她挤眉弄眼，"不过那个疤脸兵挺帅的，你真不考虑下？"文欣红着脸拍她，余光却瞥见傅严站在木台阴影里，正与参谋低声交谈，指间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
篝火晚会上，文欣被几个女兵拉去烤红薯。火光映得她脸颊发烫，耳边还回荡着方才的歌声。"文妹子，给！"林秀兰不知何时出现，塞来个油纸包，"小宝非要让我给你留的糯米糍。"她凑近，压低声音："刚才傅司令问我你住哪栋宿舍，眼神凶得能吃人。上次你新搬了宿舍，没告诉他啊？"
“嗯！”文欣差点烫到手指，糯米糍的甜香混着海风涌进鼻腔。她抬头寻找傅严的身影，却见他正与几个军官碰杯，军帽檐下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当他突然转头时，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文欣慌忙低头，心跳声几乎盖过了海浪。
集体舞环节开始时，沙滩上响起欢快的《友谊地久天长》。文欣被陈小雨拽进人群，却在转身时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抬头的瞬间，呼吸几乎停滞——傅严不知何时站在面前，伸手时袖口露出半截银链，坠着枚小小的贝壳。
"可以吗？"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意味。文欣的手刚触到他掌心，就被紧紧握住。男人身上有淡淡的硝烟味混着皂角香，舞步沉稳有力，带着她在人群中旋转。周围的喧嚣渐渐模糊，她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今天唱得不错。"傅严突然开口，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脸颊，"不过以后......少和其他男兵说话。"文欣愣住，还没来得及回答，舞曲突然结束，人群爆发出欢呼声。几个喝得微醺的士兵举着酒瓶围过来："傅司令！文同志可是今晚的大明星，我们要敬她一杯！"
傅严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却被文欣抢先接过酒杯："谢谢大家！不过我酒量不好，就以茶代酒啦！"她举起搪瓷缸，里面泡着傅老太太给的桂花茶。傅严盯着她仰头喝茶的模样，喉结动了动，突然夺过她手里的杯子："喝凉的伤胃。"
这话一出，周围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海浪声。几个士兵面面相觑，悄悄往后退了两步。陈小雨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扯着小张的袖子往别处躲："快走快走，电灯泡要炸了！"
夜深时，人群渐渐散去。文欣蹲在沙滩上捡贝壳，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傅严在她身旁蹲下，军靴陷进的沙里："明天......要不要去看灯塔？"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期待。
文欣握着贝壳的手微微发抖，海风卷起她的发丝，轻轻扫过男人的手背。远处的海浪一波接一波涌来，将两人的影子推近又分开。她终于转头，看见傅严眼底翻涌的暗潮，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好。"她轻声说。贝壳在掌心留下浅浅的压痕，却比不上此刻心跳的力度。篝火的余烬仍在闪烁，远处传来零星的歌声，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在这浪声与心跳中，掀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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