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壁垒地下三层，空气黏得能糊住鼻孔。汗酸、消毒水、混着从地底爬出来的烂铁渣混硫磺的恶心味儿，让人脑瓜仁子嗡嗡的。一整面墙的猩红大榜，荧光刺眼，数字跳得人心慌：
No.1 【雷灭道人·钟发白（西南）】— 12410分（怒劈三级孽障‘熔骨巨人’于秦岭尸骸峡）
No.2 【焚城·楚璇（东部战区）】— 11870分（死守无归海眼，焚杀‘涡流食魂群’后紧急驰援黄浦江口）
No.3 【雷帝·顾长在（西南）】 — 10750分
No.4 【冻原暴熊·霍刚（东北战区）】— 9530分（暴雪中锤杀二级‘霜冻掠食者’集群）
No.5 【雪原矛·聂锋（北部战区）】— 8620分（长城关外血战‘嗜血骨翼蝠’群）
No.6 【碧涛箭·林语（东部战区）】— 7980分（东海水域狙杀‘涡流暗杀者’）
No.7 【沙暴之怒·阿孜木（西北战区）】— 7640分（戈壁滩截杀‘沙行掘墓虫’）
No.8 【断岳·李铁山（西部战区）】— 7210分（横断山脉力挽溃坝，阻敌于峡谷）
No.9 【矿脉守护者·赵振（中部战区）】— 6880分（保武钢基地生产线，击杀‘蚀金钻头魔’）
No.10 【丛林魅影·阮青（南部战区）】— 6590分（雷州半岛雨林清剿‘腐木潜行者’）
榜单底下那条窄过道，活像个被切开的动脉。“沃土”陈风的嗓子像破风箱抽拉：“给老子——让！” 几个浑身裹满泥污汗碱的“磐石战猎”，抬着硬邦邦、白布盖不住形状的担架，撞开挤在兑换点前的人群。白布下透出暗红的湿晕，黏稠液体滴在地上，砸出细碎声响。过道两边的“沙丁鱼群”死寂地分开，只有角落里几个毛头小子，饿狼似的眼珠子死死钉在榜单跳跃的积分上。
另一边，张淼推了推糊满灰尘、缠着透明胶布的眼镜，指挥着两个脸嫩得能掐出水的新兵蛋子，麻利地拆卸一头小牛犊大小、甲壳碎裂的“掘地甲虫”的节肢。“动作快！背甲能量反应强的是前两块！拆下送鉴定处！血晶归我！这是‘雷帝’小队分过来的活儿！干好了记基础分！” 两个新兵咬着牙，汗水砸进甲虫流出的墨绿脓液里。
轰——！
壁垒猛地剧烈摇晃！顶壁簌簌落灰。光屏上代表D区隔离墙的大段红条“哐”掉下去一截！
“D区西侧！‘酸蚀粘怪’群落突破了第七排污管道！二队！你王大爷的队顶上去！喷火！给老子烧出一条隔离带！没燃料就用人墙抗！死光了也得把口子给老子封死！” 郑静宜的声音在公共频道炸得嘶哑变形。榜上“雷帝”后面那个“10750”动都没动——这种顶住防线的活儿，累死也没大分拿。
顾长在刚从A1那个喷涌污血的深渊洞口里滚出来，浑身裹着一层粘稠、散发着内脏腐败甜腥的恶臭绿浆——刚砍碎一头挡路的“脓苔聚合体”。后腰那块厚实的暗红布卷紧贴着皮肉，也被这恶心的玩意儿糊住了，但布面上那两道由特殊印染工艺形成、永不脱落的粗粛镰锤纹路，污秽深处依旧顽强地透着股不熄的硬气。他没进壁垒通道，只在外围警戒区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合金工具箱上，从旁边一个磨得油亮的汽油桶里舀了半瓢浑浊的“战备水”灌下。冰凉的泥沙混着消毒粉的味道灌进喉咙，才压住了那股烧灼般的干渴。
“呜哇——妈妈——” 撕心裂肺的哭嚎混合着绝望的尖叫，从壁垒深处炸开的裂缝那边传来！是连接平民区的地下购物街！完了！那群吃人的玩意儿涌进人群了！
尖叫声如同引燃恐慌的炸药桶！“堵不住了！快跑啊！”“我的儿！我的儿在那边！”“后面有东西！有东西爬进来了！”混乱瞬间淹没一切！人潮彻底失控，拼命地朝壁垒深处挤！
人堆里，一个裹着烂军大衣、断了腿的干瘦老兵，被混乱的人流裹挟摔在冰冷泥水里，一根从天花板崩落的尖锐钢筋贯穿了他枯瘦的胸膛。血喷得不多，眼神却迅速灰败下去，浑浊的眼睛最后望着的，是壁垒深处那点微弱的应急灯光。
嗡嗡嗡嗡嗡——！！！
左边裤兜里像塞了颗冰疙瘩做的马达！【无常】令牌狂震！那刺透骨髓的寒冻感瞬间流遍西肢百骸！
顾长在猛地抬头！
通道上方拥挤浑浊的空气中，密密麻麻的灰白虚影正以惊人的速度滋生、聚拢！
新死的老人！被流弹掀翻的壮汉！还有那些没来得及跑就被怪爪撕碎的娃儿！
成千上万！
灰蒙蒙一片！
这些新鲜亡魂如同破碎的泡泡悬在半空，空洞的眼神木然地映照着底下地狱般踩踏奔逃的人间惨剧。无数条灰黑色的、粘稠如油脂的死气丝线，从壁垒缝隙和更深处那污血般的裂口蜂拥而至，贪婪地缠绕、拉扯这些魂体，要将它们拽入永恒的冰冷与吞噬！
“操了…”顾长在喉结滚了一下，骨头缝里透出的全是疲惫的呻吟。丹田里那点紫电萎靡得连火星子都快熄了。右手却像铁钳，死死攥着腰后那块黏糊糊、沉甸甸的红布卷——那不仅仅是块布，那是他唯一的锚点。
不能放电！这里全是人，雷炸开比怪物杀的还快！
左手不受控制地哆嗦着，硬是从裤兜里抠出那块冰得扎手的铁疙瘩。【无常】俩字在昏暗中幽幽放光，冰冷无声。脑子里那段非人的、扭曲的“渡魂引”如同冰冷的鬼爪，猛地攥紧了他的意识！
他牙关紧咬，腮帮子鼓起棱角，喉咙深处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呻吟！那一个个拗口的鬼音，硬生生从被铁锈刮擦般的喉管里挤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味！
当最后一个鬼气森森的尾音落下——
嗡！
一层薄得几乎不存在、冰寒得让空气都要冻结的灰白光圈，自那令牌为中心猛然撑开！寒意瞬间压过了壁垒里浓重的血腥与混乱！
那无形的冰凉薄膜轻柔，却坚定地拂过半空中的亡魂海洋！
嗤嗤嗤——！
如同泼入滚油的冰水！那万千缠绕、死死拉扯魂体的污秽死气丝线，发出阵阵被撕裂灼烧的尖啸，瞬间崩断！瓦解！化作缕缕青烟！无数原本麻木空洞的魂影，眼中骤然燃起一点微弱却真实的惶惑与挣扎！
“下去！” 顾长在喉咙炸裂，从牙缝里挤尽最后一丝力气！
嗡！
空间震颤！密密麻麻的亡魂瞬间变淡、模糊！如同被无形的巨浪席卷，倒灌向幽深的冥府！无数条淡淡的灰色轨迹被飞速扯向顾长在手中的令牌，没入冰冷牌身！牌身内那些原本如同死水微澜的灰白絮状物，此刻如同被点燃般疯狂旋转、纠缠，颜色迅速变得污浊暗沉！
刚才还盘踞在半空的亡魂，被一扫而空！
但这片刻的安宁，如同纸糊！
“轰——！！咔嚓嚓嚓——！！！”
壁垒连接购物街的那个破口方向，传来令人肝胆俱裂的巨响！那是厚重的合金隔离墙被恐怖巨力彻底撕碎的爆鸣！紧接着，是绝望到极致的、被巨大咀嚼声瞬间淹没的惨嚎！
墙上的猩红血榜光流一闪！
【雷帝·顾长在】 的名字后面，那个原本静止不动的【10750】，猛跳了一下！
数值变成了【10780】。
顾长在低头咳出一口带腥气的血沫子，抹了把脸，手上全是油绿的怪物黏液和汗垢。他瞥了眼右手的令牌，那玩意不再冰冷刺骨，反而烫得拿不住，牌身里那片疯狂旋转的灰黑阴云如同活物，翻腾不息。他没理那刚跳上去的30分——在屠戮的洪流里，这点数字不过是滴入血海的水珠。他喘着粗气，拎起身旁工具台上半截锋利的合金工字钢，一步步走向壁垒深处那道刚被撕裂、怪物的嘶吼与活人的惨叫交织传来的巨大破口。
后腰那紧贴皮肤的红布卷上，腥臭的污秽黏液正快速干涸成一块块褐绿色的硬痂，死死糊在永远磨不坏的镰锤印染图案上。一股子阴冷刺骨、如同腐烂墓穴最深处的寒气和恶念，正顺着污秽硬痂的缝隙，悄无声息地往那坚韧的红布深处钻，试图染指、啃噬那抹布下烙印的不屈红芒。那深红的色彩在污秽下依旧沉凝，如同凝固的岩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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