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春,砖塔胡同的老槐树抽出新芽,煤炉台上的铁皮青蛙被收进柳建国的工具箱,露出底下的拆迁公告。柳星禾蹲在树洞口,用林大为送的铅笔在日记本写歌词,马尾辫上的向日葵发卡沾着煤渣——那是迎弟用废铁新做的。“老槐树,”她摸着树干上的刻痕,“今天我要去参加《明星梦工厂》选秀初试。”树洞里的八个铁皮青蛙被阳光晒得发烫,最小的那只肚子上,还留着跨年那晚的荧光粉。
“老七!”念弟骑着二手摩托车冲进院子,皮夹克换成了铆钉外套,车筐里晃着台索尼随身听,“陈瑞阳搞到了现场观众票!谢霆锋会来当嘉宾!”她眼尾的胎记在春风里跳动,像朵燃烧的野蔷薇。星禾慌忙合上日记本,却被念弟眼尖瞅见扉页的素描——穿蓝色工装的男人背影,右肩别着枚齿轮胸针。
张桂兰端着搪瓷缸从厨房出来,里面泡着给星禾的胖大海:“先喝了润嗓子,面试别紧张。”母亲的银镯子换成了玉镯,内侧刻着“星禾”二字,那是用陪嫁银锁改的。柳建国蹲在煤炉前擦工具钳,工装口袋里掉出张皱巴巴的钞票,那是他偷偷在修车摊兼职攒的。“爸给你买了新磁带,”他把铁皮青蛙塞进女儿手心,青蛙肚子刻着“加油”,“录歌时用得上。”
林大为的帆布工具包蹭着槐花进来,里面掉出深圳机械展的入场券。“给你做了个麦克风支架,”他推了推眼镜,裤脚沾着车床铁屑,“用的是废旧自行车零件。”支架底座刻着齿轮花纹,星禾接过时,发现他指尖有道新伤口——是连夜赶工划的。陈瑞阳跟着进门,西装换成了休闲装,BP机换成了翻盖手机:“柳叔,星禾的演出合同我帮着审过了......”话未说完,小夏举着齿轮拨浪鼓扑过来,缠住他的腿要听邓丽君。
星禾站在老槐树下系鞋带,发现林大为送的扳手挂件在晨光里闪着光。树皮上新增的刻痕“星禾加油”被迎弟描成金色,旁边是念弟用口红画的星星。“老槐树,”她对着树洞轻声说,“要是我落选了......”“瞎说!”柳奶奶拄着拐杖过来,银簪子换成了琉璃花,“我七孙女的嗓子,比胡同里的百灵鸟还亮。”老人袖口露出半截红盖头改的手帕,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加油”。
午后的胡同飘着槐花甜。来弟的“七仙女”服装店支起镜子,她穿着高腰阔腿裤,腰间别着新款商务通,账本里夹着广州模特公司的合约。“转个圈!”她给星禾系上红丝巾,“这叫开门红,姐当年摆摊时就靠这招。”迎弟支着画板在旁速写,画布上的《选秀前夜》多了道穿堂风,把星禾的发丝吹向老槐树。
接弟穿着法院制服路过,公文包里掉出本《合同法》修订本:“陈瑞阳说选秀公司常玩文字陷阱,”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映着星禾紧张的脸,“合同要重点看第三......”“姐!”念弟突然指着电视欢呼,“谢霆锋!”画面里的明星穿着破洞牛仔裤弹吉他,星禾的手指不自觉攥紧了林大为送的齿轮项链。
煤炉台上的搪瓷缸炖着银耳莲子羹,张桂兰往星禾碗里加了块冰糖:“上台别紧张,就当是给老槐树唱歌。”柳建国摸出个铁皮青蛙,这次用的是星禾的声乐考级证书边角料,青蛙背上刻着“2000.4.15”——初试日期。星禾接过时,发现父亲工装口袋里的断发多了几根灰白,混着自己昨天剪下的发梢。
陈瑞阳忽然指着窗外:“选秀大巴来了!”胡同口停着辆贴满海报的面包车,念弟立刻抓起吉他冲出去:“老七!我给你写了应援曲!”她在煤炉台上跳起来,琴弦震落了柳奶奶刚摆好的供桌玉米饼。林大为弯腰捡拾时,与招弟的指尖相触,两人慌忙缩回手,却碰倒了炉台上的铁皮青蛙。八个青蛙滚成圈,最小的那只正对着星禾的倒影,像个天然的聚光灯。
傍晚的胡同被夕阳染成金色。星禾站在老槐树下等车,林大为忽然从帆布包摸出个铁皮盒:“给你的。”里面是用齿轮和发条做的音乐盒,转动时会发出《茉莉花》的旋律。“零件是厂里报废的,”他耳尖发红,“祝你......”“柳姐!”陈瑞阳的喊声打断了他,律师夹着合同跑过来,“最后一条补充条款......”
柳奶奶颤巍巍地走到树旁,往星禾兜里塞了块上海奶糖:“当年我不让你妈生你,现在才知道,”她的三寸金莲碾过煤渣,银簪子上的琉璃花轻轻晃着,“丫头的嗓子,能顶十个孙子。”星禾突然想起供桌下的胎发本,自己的那页贴着谢霆锋演唱会门票,旁边是招弟的高级钳工证书、来弟的纳税证明、迎弟的个展邀请函。
汽车喇叭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星禾抱着吉他坐上面包车,车窗映出老槐树的影子——树干上的刻痕从“女性能顶半边天”到“星禾加油”,像一串正在生长的音符。念弟追着车跑,吉他弦上挂着的铁皮青蛙晃出清响;接弟举着《合同法》大喊“注意违约金条款”;盼弟往车窗里塞了包边疆雪菊;来弟的商务通响个不停,是广州模特公司催签约。
招弟站在煤炉台前挥手,工装裤兜别着林大为送的刻字扳手。“小夏睡了?”她问。“嗯,攥着你的扳手不肯放。”林大为看着她袖口的机油渍,想起1984年那个补工装的午后。陈瑞阳靠在煤棚上,手机屏幕亮起:“柳姐,星禾的法务我全程跟进。”招弟点头,目光掠过老槐树,那里藏着七个铁皮青蛙的秘密,和两个少年笨拙的温柔。
深夜的煤炉台飘着槐花蜜香。柳建国蹲在树下抽旱烟,工装口袋里的断发换成了星禾的演出门票。张桂兰摸着供桌下的胎发本,最新一页贴着选秀报名表,旁边是林大为帮星禾改的发声器图纸、陈瑞阳寄来的《演艺合同法律指南》。“桂兰,”柳建国忽然开口,“等拆迁了,煤炉台就搬到文创园去,给老七当练歌房。”
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树洞里的铁皮青蛙们轻轻碰撞。星禾在选秀大巴上翻开歌词本,借着月光写下:“老槐树的年轮里藏着八个会唱歌的铁皮青蛙,最小的那只教会我——煤炉烟火能酿甜,星星落在煤渣里,也能长出翅膀。”车窗外,砖塔胡同的青砖灰瓦渐渐远去,老槐树的剪影后,是2000年的第一缕星光。
招弟摸出扳手,在树干上刻下“柳星禾”,林大为用机油描深笔画,陈瑞阳划亮打火机照亮。三个人的影子叠在老槐树上,像幅正在生长的星图。远处传来地铁报站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却惊不醒这个被七个小姨、两个叔叔和满院星光守护的夜晚——煤炉烟火里,新的故事,正随着星禾的歌声,在选秀舞台的聚光灯下,悄然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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