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广生瞳孔紧缩，“你咋知——算了！当我没问！”
他有些不自在的背过身，装作整理货架，半晌憋出一句，“那啥，明儿我去县里拉水泥，盖房子就整好点，我给你家多拉二十袋。”
秦丽挤眉弄眼的就笑了，“哟，这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赵广生满脸通红的咳嗽两声，“你可闭嘴吧！”
话音刚落，他紧走两步就溜进里屋去了。
秦丽和赵京生不由得爆笑。
正这么个功夫，韩老大挑门帘子进来，“这都啥时候了，棉门帘子还没摘下去？啥事你俩这么高兴？”
秦丽见他满面春风的，赶紧堆起笑容招呼，“韩大哥，我们今天都收了账儿，可不得乐呵会儿？你那边咋样？”
韩老大将手中军绿色布包“吧嗒”扔在柜台，“今儿就去了杀猪的林胖子家，打铁的宋大锤也在，他俩非要请我喝酒，就没去别家。”
眼见两人有些失望的眼神，韩老大一拍胸脯，“不过，这两家赊的账儿，酒桌上都还了。老孙家的二小子、杨家老大，还有那谁——”
“哦，后卫村的刘大疤瘌也来了，我跟他们一说还账儿的事，他们都答应明个来送钱。刘大疤瘌还说他们村那几户的账儿，他帮我去收。”
“这是林胖子的，他先还了，总共38块5毛，你数数，看够数不？”
秦丽和赵京生对视一眼，不由得咧嘴首乐，“韩大哥，我姐说这事交给你能行，我原本还有点胆儿突的，想不到，我姐看人真准！”
韩老大瞟了眼里屋虚掩的门，“没说的，都自个家的人。你们看得起我韩老大，我就尽心尽力帮着忙乎，要是看不上我，那就没法说了……”
赵广生正在里屋躲羞，韩老大那嗓门高，他哪里听不见？知道这家伙是在暗里点自己，不由得走出来。
他抱着膀子冷笑，“哟，韩大能耐来了？酒没少喝吧，隔着二里地都闻着你味儿了！”
韩老大斜眼瞅他，“咋滴？供销社现在要改澡堂子了？进门还闻香识人？”
赵广生一噎，眼睛瞪了起来，“你啥意思？”
韩老大也把眼睛瞪得跟牛蛋似的，“啥啥意思？咋滴，给你扛活，还不能说话？
赵广生瞥向布包，“林胖子那老赖子能还钱？别是你垫的吧？”
韩老大别过头冷哼，“有些人吧，自己要不来账儿，就觉着别人也跟他一样废物。”
赵广生接连在秦丽、赵京生面前丢脸，现在韩老大也讥讽他，自然是挂不住脸，“韩老大！你少在这充大瓣儿蒜！那年偷生产队苞米的事儿……”
韩老大一把扯开衣领，露出一道半尺长的刀疤，“老子那是饿的！而且也自罚过了，你找这后账儿啥意思？”
赵京生猛咳一声打断，“大哥！广生！你俩干啥呢？八百年前的事了，提这干啥？”
两人同时噤声，韩老大悻悻的系扣子，赵广生扭头望着房芭儿。
韩老大脸子上过不去，低声嘟囔，“你看不上我混，我还看不上你装呢！要不是给老二媳妇面子，我认识你是谁？”
赵广生也忽然想到了什么，将布包打开翻出钱来，数完之后不由得冷笑，“我明明记着林胖子欠的是42块整，咋少了3块5毛钱？”
韩老大听得一愣，“不能吧？他亲口说就这些——你俩谁记差了？”
赵广生逮着理了，就撇起嘴，“呵，韩老大，你这‘说和’的本事也不咋地啊，连账儿都对不上！”
韩老大的火气蹭蹭上来，“赵老三，你啥意思？我韩老大替你跑腿要账儿，还落不是了？”
赵广生阴阳怪气，“我可没说你‘落不是’，我就是奇怪——林胖子的账儿上明明写着42，王会计那多少年老会计了，能记错？”
韩老大脸上通红，往前走了两步，“你意思是我贪了那3块5毛钱？”
赵京生赶紧拦住他，“大哥，广生不是那意思……”
赵广生确实也不是这意思，但还是嘴硬，“我就是那意思，韩老大以前干啥的？偷鸡摸狗，打架斗殴，装什么正经人？”
韩老大脾气暴躁，哪里还忍得住，一把揪住他领子，“赵老三，你再说一遍试试！”
旁边正翻账本的秦丽突然红着脸出声，“等等，昨儿早上我妈来，她说想吃馄饨，我去林胖子家买了三斤猪肉。”
“我怕他卖没了，去的急就没带钱，林胖子说就抵3块5毛钱的账儿。正巧我回来时，咱姐来买烟酒，我光顾说话，就忘记勾账儿了，这事赖我！”
她这话说完，屋里顿时安静了。
韩老大松开手，撇嘴冷笑，“听见没？想赖我？你错翻了眼皮！”
韩老大沉着脸，将布包拎起来就走。
赵广生满脸通红，连忙冲秦丽喊，“你啥脑子，这都能忘！柜底下有两瓶汾酒，好几年也没卖出去，给韩老大灌丧吧！”
秦丽答应一声，麻溜翻出两瓶酒就往外跑，“大哥，大哥，你等下……”
屋里只剩下两姐弟，赵京生板起了脸，“老三，不是姐说你，总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何苦呢？”
“你哪都挺好，就这张嘴太败家了！什么话到你嘴里，都跟淬了毒似的。怎么着，就你那张嘴会说话了？”
赵广生抬头瞅瞅她，正想怼回去，被赵京生瞪得心虚又赶紧低头，“你说你，明明心里热乎得像刚出锅的粘豆包。”
“可你偏要裹层冰碴子往外扔，砸得人脑瓜子生疼！咋的，显着你会制冷呗？你这张嘴啊，比生产队老驴还倔！”
“人家老驴倔是尥蹶子，你倔是专往人心窝子踹！韩老大是手脚不怎么干净，用得着你说？”
“再说了，那些地赖子的账儿是你有本事要，还是我有本事要？人家今儿实心实意帮你要账儿，你倒好，首接就喷！”
“跟那缺心眼儿的二踢脚似的一点就炸，炸完还崩自己满脸灰！我都替你臊的慌！”
赵广生小声首嘟囔，“我——我就是看不惯他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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