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京生伸手敲柜台，“以前？你以前还尿炕呢！要照你这意思，是不是得把你塞尿罐子里泡着？”
“就你那臭毛病，我都不稀罕说你！一张破嘴跟村东头那哑巴井似的，看着挺老深，心眼儿没针鼻儿大！”
“听着响，说话比老北风还刺骨，谁靠近你谁心凉！你也不用争，我知道你也会看人下菜碟！”
“我还就不信了，你跟镇干部、县领导也这么说话，我就服你！跟村上普通社员有啥装的，这是能耐不？”
“你要想学咱爹，你跟唐副县长这么说话去！你要没这刚性儿，趁早用擀面杖把嘴擀平喽！”
赵广生本来还被她骂得脸现猪肝色，听到最后一句却憋不住笑了，“姐！你这都啥比喻……”
赵京生仍然板着脸，“笑啥笑？再笑把你牙掰下来当算盘珠子！我告诉你啊，原本韩老大帮着收账儿，我替你答应给他两条大丰收的。”
“既然你这么不识数，我也得跟你较个真儿了！冲你今儿这态度，起码两条大前门，不然的话，我和他都不管了，你自己收去！”
赵广生一缩脖子，“行行行！姐，我错了还不行吗？”
“小时候爹和妈都不在家，是你把我带大的，我啥德性，别人不知道，姐最清楚了。真格的你就不管我吗？”
赵京生听他说起小时候，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赵广生脸上认真起来，“姐，供销社这些烂账儿，我原本以为收不回来。实际上甭管收回多少，我都是打心眼里儿觉得赚到了。”
“这么滴，什么烟酒水泥啥的，这是另码事。你和韩老大要回来的账儿，都分你们一半。还有，如果是旧账儿的话，要多少都是你的。”
赵京生瞟了他一眼，有些诧异，“你说真的？”
赵广生缓缓点头，“当然了。旧账儿划到村委会，本来跟我就没关系。我用800块钱买了3000多块的新账儿，能收个本儿就很满意了！”
“我又不是韩老大他爹那老抠门儿，哪里会贪得无厌？”
赵京生听得首翻白眼，“哎，狗改不了吃屎！刚说完你这张嘴，又当着我面儿，说我公公是老抠门儿？”
赵广生讪讪一笑，“说秃噜嘴了，姐，你别挑这理儿啊！再说他那名头传了几十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
赵京生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你就少叭叭点吧，要不要给你嘴缝上，用纳鞋底的麻绳？”
赵广生怕继续挨骂，赶紧岔开话题，“姐，你说有人盯上李富贵老婆，这事……”
赵京生见他提这个，脸色也严肃起来，“你别打听这事了，跟你也犯不着啥关系。总之，老李家今年就够呛，都跑不了。”
“你别怕得罪他们，有些人吧作到头，也就该被收拾了。我倒是有些话嘱咐你——这里你承包之后，继续坚持不赊账，听明白没？”
赵广生犹豫片刻，“姐，你可能不知道。西头老包家要开小卖店，东头杨学子也准备开个体商店。他们要争生意，肯定会让赊账儿……”
赵京生微微一笑，“你说的没错。时代变了，供销社转包，县里也鼓励个体户试点，自然有那脑子够到的掺和。”
“不过，上头一些说法还不稳当，这叫投石问路！他们让赊账，短期内确实会拉走你的买卖。但是时间长了，账儿收不上来，谁顶得住？”
“你少卖点货不怕，那些日常小商品能赚几个钱？有些东西本就是赔本赚吆喝的，卖的越多亏的越多，但不卖还不行，上头有指标对吧？”
赵广生听得越来越认真，忙不迭的点头。
赵京生继续给他分析，“他们两家我也知道，虽说比一般社员富裕点，也就是卖些小商品。但你不一样，你有县里供销社的关系啊！”
“什么种子、化肥、农药、建材、农机具啥的，仍然是统购统销，他们有本事进货？”
“再说了，你也可以找找关系，给大厦代销自行车、缝纫机啥的。还有，你去县农机厂问问，代销手扶拖拉机行不行。”
“另外，你老丈人在县里有关系，你托他弄台货车，既可代销，又能代购，还省着你每周去县城，要等半个小时线儿车。”
“这些大件儿要大本钱，一般人哪里敢往这上头想？可你在县里认识的人也不少，完全可以赊销，不需要出本钱！”
赵广生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赵京生，“姐，我咋发现你跟以前不太一样呢？”
赵京生意味深长的瞅瞅他，“人嘛，有时候活着活着就想明白了。你和汉生、北生不同，虽然你们哥仨嘴都挺损，到底你心是热的。”
“我再提醒你件事，你家两个丫头，你表面上不说啥，其实心里一首想让秦丽生个儿子。只是现在计生办看得紧，你不敢顶风上。”
“汉生家的小风，说起来算是赵家长孙，是你大侄子，你八成心里很看重他。我想提醒你的是，有些人是白眼狼，你掏心窝子也煨不热的。”
“还有，秦丽这人很好。但是，她娘家那俩哥哥不怎么地。还有她大哥家的大儿子秦松更不是东西，你有俩糟钱儿别往他家填！”
赵广生诧异的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京生也觉得自己说得多了，“我就这么一说，听不听在你。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秦丽这人太认亲了，她要帮娘家人，你也不好事事反对。”
“我说这些，是让你心里有个数，别虎了吧唧的，人家说两句好话，叫声老姑父，你就恨不得把命都送给他……”
赵京生刚说到这里，听到门口脚步声，知道秦丽回来了，也就住嘴。
果然，没半分钟秦丽笑呵呵的进来，“哎呀妈呀，可累死我了！韩大哥走的飞快，我追了能有一里地才撵上！”
“人家可比你心胸大，说明儿个下午，继续替咱们催账儿，不跟你一样计较！我说啥来着，有事还得靠亲戚，这话没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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