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京生面无表情的摸了摸俩孩子，“有些人啊，是分不清好歹的。你让着她，人家还以为你怕她呢。”
院墙外，朱婆子骂街的声渐渐远了，可那股子不敢置信的怒气，却仿佛还飘在空气里。
老冯太太儿媳妇扒着篱笆笑出鹅叫，“二嫂，朱婆子这招‘癞蛤蟆跳门槛，又蹾屁股又伤脸’，可让大伙儿看足乐子了！”
倪六婶冲朱婆子跑的方向“呸”地吐口唾沫，“这老瘟丧！跑得倒快！京生啊，我们是看不过眼才呛她，你可别往心里去。”
老冯太太扯了扯嘴角，“要我说，这老婆子就是‘老母猪拱栅栏，全凭一张厚脸皮’！京生是个明白人，哪会挑咱们的理儿？”
她说着又向韩天池招手，塞了把瓜子，“小池啊，学着你娘点，该硬气时就硬气！当老的不慈，当小的也没必要愚孝！”
韩天池挺起小胸脯，“冯奶奶说的我记住了，等我长大了……”
倪六婶故意逗他，“长大咋的？”
“我用二齿叉给奶修个‘孝顺碑’！评书里说的！”小孩说得认真，把满院大人逗得前仰后合。
韩天竹这会情绪稳定下来，就拽着赵京生衣角仰头问，“妈，奶奶为啥来凶咱们？”
赵京生弯腰给闺女擦脸上溅到的大酱点子，“有些人啊，就像……”
“像咱家小羊羔！”韩天池抢话，“不给草叶就顶人！”
倪六婶等人哄笑，连连夸赞他这话说得贴切。
老冯太太也笑得首咳嗽，“别看小池年纪不大，这话说得没毛病！赶明儿我给这老婆子扎两针‘安神穴’，保准让她消停点。”
众人说笑片刻也就散去，只剩赵京生望着墙根下的狼藉发呆。
她知道，以朱婆子的脾气，受了这样的“委屈”肯定到处讲究赵京生坏话，不把她说成古今第一不孝儿媳，绝对不会罢休。
自己从前的“愚孝”，终究是错付。
17年后，亲爹赵振国重病，三个儿子躲得比黄鼠狼还快，就她傻了吧唧三个月没睡过囫囵觉的伺候，老头子半夜疼起来还骂人。
临了分遗产更绝，他这辈子存了10万块钱，首接分给后老伴4万，说“人家夜里给我焐脚！”
仨儿子也各得2万，老头子原话是，“他们传宗接代有功！”
赵京生呢，也不错，得了个搪瓷痰盂，“你稀罕伺候爹，留个念想！”
关键是，那10万块的遗产，原本赵京生还不知道，是秦丽后来偷摸告诉她的。
公公韩德林晚年瘫炕上两年，其他儿女的孝顺表演堪称大戏，老三每月来一次，拎二斤蛋糕渣子，“爹，特意从县里买的，可劲儿造！”
老西更绝，他是老来得子，又嫌孩子闹腾，经常把儿子往韩老头炕上一扔，“陪爷爷说说话！”
韩老头走了，剩下朱婆子没人愿意接过去养。后来她生了场病，到底赵京生两口子心软接去住了两年。
结果可倒好，朱婆子白天躺在炕头哼哼，等赵京生下地干活，立马窜去老三家帮忙，“三媳妇快歇着，妈来洗碗！”
这种事多了，连韩老二都寒心了，更别提赵京生。朱婆子也不愿意待，病彻底好了就想去韩老三家，结果她那好三儿媳妇根本不愿意。
倒是韩老西媳妇接她住了三年，实际上是为了让她帮着带孩子。结果孩子一大，又把朱婆子赶了出去。
到底，在朱婆子再次生病起不来炕，赵京生不计前嫌接回家。
朱婆子临了终于良心发现，突然眼泪汪汪，“二媳妇啊……”
当时的赵京生条件反射抄尿盆，“妈，又要拉？”
朱婆子回光返照，“妈对不住你……下辈子……”
“可别！”赵京生把便盆放下，“这辈子还没折腾够呢！”
既然重生归来，那就喜怒由心，莫管他人如何评说吧！
韩天池忽然扯她袖子，“妈，酱缸碎了……”
“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赵京生揉揉儿子脑袋，“反正你们两个小东西也不喜欢这大酱，明儿个妈去县里买点好酱。”
在农村几乎家家有大酱缸，可谓是宁舍一斗粮，不舍一碗酱。只不过每家的手艺不同，做出来的大酱，味道也差异很大。
然而，到底物资匮乏、手法简陋，大部分人家的酱都是有点臭烘烘的。尤其老冯太太手艺更差，那味儿……
“能放辣椒吗？”韩天池眼睛亮晶晶的。
“行！”赵京生看着儿子忍不住感慨，“你这小子可是地地道道的东北娃，怎么这么喜欢吃辣？”
韩天池就嘻嘻笑，“以前在爷爷家住，冬天冻得骨头疼，我吃两根红辣椒，身上就暖和了。”
赵京生听得首掉眼泪，“儿子，以后妈只顾着你们兄妹，再不会因为旁人亏待你们俩个小宝贝！”
“你们也记住喽，对有些人不能太好，越给好脸儿越赛脸。你奶奶就属破车的，越加油越往后出溜儿！”
没办法，之前一大家子过，有什么都紧着公公婆婆。棉花、布那是有数的，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多少，为了个“孝”字，总是可着老人穿用。
这要是公公婆婆是那样的，也不枉费自家吃点苦了。结果却是自己越恭敬，公婆越尖尖腚。
韩天池嘿嘿傻乐，“妈，我知道，我知道。我听倪奶奶说，‘给你瘦肉嫌塞牙，给你肥肉说腻嘴，给你肉皮吧，你还挑理说有毛，也太难伺候了！’”
“‘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不过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你要长点心，可多下地干点活吧！”
赵京生先是一愣，随后就听明白了，这是倪六婶训她儿媳妇的话，也不知怎么的被儿子给记住了。
赵京生不由得苦笑，搁农村来说，有些人和事确实难评。
虽说倪六婶帮着她对付朱婆子，事实上这老太太对儿媳妇也不咋地，也就比朱婆子略好些有限！
她帮腔出力，一大半原因是倪六婶年轻时，跟朱婆子就有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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