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京生二话不说，果然拿瓢舀水照她身上就泼，惊得朱婆子扭头闪身，哪里躲得过？顿时被浇到头脸、上身。
朱婆子见赵京生真拿水泼她，一张老脸涨成猪肝色。恼羞成怒之下，朱婆子抄起墙根立着的长筒铁锨，“咣当”一声砸向屋后的酱缸。
赵京生才刚搬来，早错过了做大酱的时令。这是老冯太太分了二十多斤新酱，装在一个小陶缸子里送来，算是邻居间的人情往份。
小酱缸应声碎裂，新下的黄豆酱溅了满墙，朱婆子这才挑衅式的得意看着赵京生，“我让你横！”
韩天竹吓得哇哇大哭，韩天池紧抿着嘴默默抄起烧火棍，“砸我家酱缸，你不是我奶，你是我仇人！”
赵京生一把拽回儿子，自己却几步跨到朱婆子面前，手中拎起了二齿叉“咚”地杵在地上，震得老婆子后退半步，“你今儿是存心来拆家的？”
朱婆子被她的眼神气势唬住，随即拍着大腿就嚎起来，“杀人啦！儿媳妇要打死婆婆啊！”
她这么叫喊，果然惊动了同样在后院的倪六婶，她隔着篱笆高声骂，“朱婆子，你个老瘟丧！嚎什么嚎？当没人听见没人看见？”
“脸比磨盘大，嘴比粪坑宽！都分家另过了，你可真不见外，又是拔萝卜又是要狼皮的，给你个破筐就下蛋？”
朱婆子不妨旁边真有人听热闹，她见倪六婶钻出黄瓜架，也梗着脖子回骂，“倪大鞭子！你算哪根葱？我管教自家儿媳妇，轮得着你狗拿耗子？”
倪六婶手里的铁挠子“咣当”砸在篱笆上，震得木桩微晃，“我狗拿耗子？老娘还说你癞蛤蟆跳秤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你当我不知道，你跟二媳妇分家时，连筷子都数着只给了三双，现在见人家日子过起来了，腆着张老脸来打秋风？”
朱婆子被噎得脸色铁青，抄起地上的土坷垃就扔，“烂心肝的玩意儿！当年要不是我家……”
倪六婶一偏头躲过，反手抄起水瓢舀了泔水，“哗”地泼了过去，“我呸！还当年？你当年克扣儿子口粮，韩老大发烧连片药都舍不得买。”
“韩老二才七岁时，你就让他站板凳上给全家熬大碴粥！现在装什么慈祥老奶奶？脸皮比那城墙拐角还厚三尺！”
朱婆子跳脚大骂，“放你娘的闲屁！那是我家的事！”
倪六婶战斗力很彪悍，“骂我放屁？你满嘴喷粪咋不说？都分家了跑这要这儿要那儿，你咋不跟牛腚后头吹呢，说这院子都是你的？！”
朱婆子不甘示弱，“烂心肝的玩意儿！当年你男人死的时候，要不是我家借你两斗高粱米……”
倪六婶一撇嘴打断她，“我呸！那两斗高粱米让你念叨二十年，利息都够买匹骡子了！我们是刚搬来，那是生产队照顾的！”
“再说了，当年是谁半夜翻我家墙头，想偷马料被秃尾巴它妈一蹶子蹬沟里的？啊？要不要我给大伙儿学学你当时咋嚎的？”
朱婆子被揭了老底，蹦着高大骂，“放你娘的罗圈屁！那是我帮你家捡马粪！”
倪六婶冷笑，捏着嗓子学朱婆子当年撒泼的调门儿，“哎哟我的亲娘哎，肠子要被踹出来啦！这日子没法过啦……”
老太太实在学得太着笑，不仅赵京生忍不住破了功，藏在篱笆外悄悄围观的几个媳妇也哄笑出声。
于大鲶鱼媳妇嗑着瓜子，“就是！韩西婶，这村子就这么大，谁家那点事能瞒住人？我二嫂分家没分着啥，倒还背着你们老宅的饥荒呢！”
老冯太太的儿媳妇也站出来嘲讽，“可不是嘛！再说了，去年您老人家偷摸顺我家两捆柴火，被我家狗追得鞋都跑丢了，不说你拉倒吧！”
老冯太太一拍儿媳妇肩膀，看似要劝，实际说出来的话更气人，“瞎说啥呢？你韩西婶那是屎壳郎滚粪球，啥都往家搂！”
“耗子偷油，专挑肥的下口！你是不知道，你韩西叔更绝，蚊子腿上都能刮下二两肉来的主儿！”
倪六婶见有人帮腔越发的得意，“这老虔婆就是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膈应人的玩意儿，纯属搅屎棍子，西处乱搅！”
朱婆子气得浑身哆嗦，一张嘴哪里骂得过好几张嘴，突然又抓起土坷垃往倪六婶那边扔，“你们这帮烂了心肝的狐狸精，合伙欺负人！”
倪六婶首接把水瓢扔了过去，啪的砸在地上，炸起一溜烟儿，“老棺材瓤子！你再敢动手，我让你尝尝当年秃尾巴它妈尥蹶子的滋味！”
朱婆子见势不妙，突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干嚎，“没天理啊！儿媳妇勾结外人作贱婆婆嘞！”
倪六婶扬着脸，扭头对老冯太太搭茬儿，“老冯嫂子，你看这朱婆子太能嚎了，要不你扎两针给她治治疯病？”
老冯太太嘿嘿一乐，“也行。我这好多年没动针了，倒是扎不死人，顶多让她吃饭漏汤，撒尿偏裆！”
朱婆子被众人搞得下不来台，突然调转矛头指着赵京生，“小贱人！你勾结外人作贱婆婆，你不怕天打雷劈？”
然而，她虽然敢骂赵京生，到底见她仍然手持二齿叉，也不敢动手，就捞起一块陶片，将里面的大酱有意无意的甩向韩天竹。
赵京生见状脸色一变，一把拽过女儿抱在怀里，抬脚将旁边的碎陶片踢向朱婆子。
“咻！”陶片擦着朱婆子耳畔钉入后墙，颤巍巍的晃着。
全场瞬间死寂。
“再动我孩子一下？”赵京生声音轻得像磨刀，“下回我就照你脸上踢！”
朱婆子这下可真怕了，终于体会到从前那个打不还手的儿媳妇，如今真成了活阎王。
她哆嗦着退往前院，突然阴笑，“行，你这不孝的儿媳妇我老婆子是见识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韩天池学着他奶奶样子跺脚，“烂了心肝的老婆子！”
韩天竹仍然抽抽搭搭，“奶奶为啥比老狼还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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