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京生淡淡的，“去豆腐坊找他们张奶奶玩去了。刚分家时我们娘仨儿没地方去，幸好有张婶儿收留，两个孩子跟她亲。”
“老张太太人挺好！”唐大娟尴尬一笑，眼睛往拖拉机上猛瞟，“这铁牛擦得可真亮堂！到底是京生姐有本事，800块钱就弄到手了！”
赵京生心里冷笑，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才两句话的功夫，唐大娟就拿拖拉机说事，还特意说是800块钱买的，这是故意点她呢。
“废铁价嘛！”赵京生拍拍手站起来，“你要是有闲钱，去大队部问问，说不定还有别的‘废铁’呢。”
唐大娟脸色一僵，随即又堆起笑，“哎哟我的京生姐啊，我们哪比得上你啊！其实吧，汉生早想买台拖拉机了，就是钱不凑手……”
她突然从篮底掏出个手绢包，哗啦抖开半边，里头是整整齐齐的“大团结”，“要不这样，你这台转让呗，我再加200块钱！”
“不过是两天的功夫，啥都没干，你就白赚200块钱，可绝对不亏哩！要是我遇到这好事，说啥也不能放过！姐，你看咋样？”
赵京生斜了眼她，摇了摇头，“我买这铁疙瘩自然是要用，你们要买再去大队部问吧。”
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嗤笑，“瞧吧，在家我说啥来着？她能答应就怪了。一个妇女开什么拖拉机？别回头翻沟里，白瞎了好东西！”
赵京生抬头看去，果然是二弟赵汉生。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蹲墙头后面，嘴里叼着根草棍，也不进院。
唐大娟赶紧瞪他，“胡咧咧啥呢？”转头又对赵京生赔笑，“汉生就这毛病，说话不中听，你是当姐的，可别跟他一样……”
赵京生慢悠悠擦着手，“打小看他长大，我当然了解他的脾气秉性。那是属缝衣针的，眼睛长在屁股上。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赵汉生听得脸一黑，“瞅瞅！这就是我亲大姐，这嘴比锥子还尖嘞！”
“我眼睛长在屁股上？那也比你强，你心眼儿都长算盘珠上了，扒拉一下响三声！我势利眼？去年秋收老韩家垛柴火我没去？”
赵京生把抹布往拖拉机上一甩，“可不是嘛！要不咋算得过某些人？你是去了，叉着‘小蛮腰’指挥没到10分钟就溜，这你都好意思拿出来说？”
唐大娟见他脸色涨红要回呛，赶紧一拽他袖子，“少说两句！”
赵汉生猛地甩开手，“我偏要说！老韩家那都是什么人？全村谁不知道，给他家干完活儿，哪里会还工？”
赵京生斜了他一眼，“别扯那么远。我这铁疙瘩买回来后，又是换新轮胎，又是修了变速箱，光工钱就花了小两百。”
她突然提高嗓门，“成龙啊！过来帮姐看看离合！”
李成龙其实早上完厕所，只是见赵京生家来客，他有些不爱见人就没出来。听赵京生喊他，赶紧跑了出来，手上还有油污呢。
唐大娟一见他就皱眉，这小子穷得补丁摞补丁，身上还有股打鼻子的机油味。
“京生姐，离合片装好了！”李成龙憨厚的笑着，“刚才我都检查过了，只差油门线过段时间再换个新的就行，别的没毛病了。”
唐大娟听得真真的，脸色更难看了。拖拉机没毛病，她1000块钱想买？怕是拿2000块出来，赵京生都不可能答应！
她突然一把抓住赵京生的手，“姐，要不这样！你借我们3000块钱买个新拖拉机，明年这时候还你3300！我娘家三哥在县里商业局，到时候……”
“大娟。”赵京生抽出手，“我听说上个月你家盖猪圈，连王瓦匠20块工钱都拖着不给，这事半个村都知道了……”
墙外的赵汉生突然扒墙头跳进来，“谁说的？那是老王头自己说不要的！他就干了不到10天活，整日好酒好菜伺候着，不抵那20块工钱？”
他眼睛望天，阴阳怪气的扯了扯嘴角，“再说了，你到底是我亲姐，现在混得这么好了，帮衬帮衬娘家兄弟怎么了？”
赵京生冷笑一声，把扳手往工具箱里一扔，发出“咣当”声响，“哟，现在知道我是你亲姐了？当初谁说的，钱放信用社还能吃利息？”
“怎么着？现在你找我借钱，我就不能放信用社吃利息了？你怕肉包子打狗，我还怕辛苦挣俩钱儿贴给白眼狼呢！”
“又是谁说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又是谁说的李家人捏死我，跟捏死个臭虫似的。”
“呵呵，这么久了，我还没被捏死呢，倒是花800块钱，又从李家人手里买到拖拉机了！”
“这脸打得，啪啪响啊！再说老王头的酒菜钱，更让我想笑了。人家喝的是自带的散搂子，吃的咸菜疙瘩都是揣兜里带去的……”
赵汉生听得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像个变色龙似的。
唐大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就板起脸来，“姐，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娘家拿二斤糖来，我这不立马想起你们娘仨儿，巴巴的烙好了送来？”
赵京生都气笑了，“可拉倒吧！平时见我都恨不得绕道走，今儿听说我买拖拉机了，立马挎着糖饼上门，这叫土狗颠肚子，见食儿才摇尾巴！”
“你跟我玩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这套，当我是傻子吗？跟我算这个，哼，前年借我公公的三袋化肥没还，去年又顺走两把铁锹！”
“就连我腌酸菜用的青石压缸石，赵汉生都给搬走了，害得我婆婆埋怨我好几天！对喽，你家盖猪圈赊的砖钱，限你俩三天内结清！”
唐大娟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这糖饼你是不要了呗？你这么生性，我还不如拿回去喂猪！”
赵汉生早就满脸通红，气得首喘粗气，“放屁！那砖……那砖钱明儿个就结！不就300块钱嘛，显得你多大能耐！”
他一把拽住唐大娟，“走！跟这碎嘴娘们废什么话？她不是我姐，她是铁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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