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檀香无法驱散那股无形的血腥与阴谋交织的沉重。
皇帝端坐御案之后，面沉如水，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紫檀桌面，发出沉闷的叩响。
张侍郎肃立一旁，屏息凝神。
厚重的殿门无声滑开，两名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内廷秘卫，
如同拖拽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将康氏（曾经的康太妃）带了进来。
短短一月水牢，己彻底摧毁了这个女人最后的精神支柱。
华丽的宫装被剥去，换上了粗糙肮脏的囚衣，
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枯槁的轮廓。
曾经精心挽起的发髻散乱如草，
几缕灰白的发丝黏在惨白浮肿的脸上。
那双曾盛满怨毒与疯狂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死寂。
浓重的、属于水牢的腥臭霉味混杂着她身上那几乎被掩盖却依旧顽固的、凉腻的薄荷泥土气，
弥漫开来。
她被粗暴地按跪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没有挣扎，没有嘶喊，
如同一滩彻底失去支撑的烂泥。
“康氏，”
皇帝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不高，
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
“抬起头来。”
康氏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
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括般，
抬起了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空洞的眼神毫无焦距地扫过御案，
最终落在皇帝脸上，却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玄甲余孽，尽数落网。”
皇帝开门见山，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你，输了。”
康氏干裂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嚅动了一下，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像是破风箱在抽动，却没有吐出清晰的字句。
“朕知道，你不怕死。”
皇帝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鹰隼，
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但你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复国大业’，
你视若刀锋的玄甲传承，就要在你手中，彻底断绝。
你的名字，将与那些肮脏的蛆虫一起，
被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你所有的挣扎、牺牲、谋划，都将沦为后世的笑柄。”
“复国……大业……”
康氏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像是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浑浊的涟漪。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仿佛有无数怨毒的诅咒被堵在喉间。
“还有你那些忠心耿耿的死士，”
张侍郎适时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他们至死都喊着‘康主子万岁’……
可惜啊，他们到死都不知道，他们效忠的主子，
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败，毫不犹豫地让白芷去灭冬青的口。
冬青，那个为你配制‘无影砂’几十年的老奴。
在你眼里，她和那些死士一样，都是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
你的‘忠心’，何其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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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氏浑浊的眼珠猛地转动了一下，
似乎这个名字刺穿了她的麻木。
白芷……灭口……
她干枯的手指死死抠进粗糙的囚衣布料里，
指节泛白。
“你以为死无对证？”
皇帝冷笑，猛地将一张放大的荧光纹身摹本拍在御案上。
那扭曲诡谲的图案在明亮的宫灯下更显狰狞。
“这烙印！这只有特殊光下才显现的玄甲印记。
冬青己经招了。
这是你们核心成员才配拥有的‘圣痕’。
它的染料，就是‘无影砂’里的特殊薄荷汁液混合前朝秘制的荧光粉。
冬青说，除了她，只有你知道完整的配方和所有纹身者的名单。
你，就是这‘圣痕’的源头。
玄甲余孽的根，就在你身上。”
“圣痕名单？”
康氏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身体猛地一弓，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她抬起头，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沫，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
终于燃起了濒死的、疯狂的火焰，
死死盯着那张纹身摹本，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梦魇。
“不……不可能！她……她不敢……”
她嘶哑地低吼，声音破碎不堪。
“她不敢？”
张侍郎步步紧逼，
“她不仅敢招！
她还告诉了我们，这‘圣痕’的染料，
那关键的荧光粉，是来自南洋！
只有南洋最深处的‘鬼萤洞’才有。
当年你们通过沈家船队，伪装成香料，偷偷运进来。
所以你当年陷害沈家，也是为了抹除痕迹，死无对证。
康氏！是也不是？！”
康氏像是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下去，
眼神涣散，口中反复喃喃着什么，
如同痴傻。
“名单。”
皇帝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说出玄甲最后的据点，
以及……你们在南洋的联络人和补给线。
朕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留你全尸。否则，”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
“朕会让你活着，亲眼看着所有与玄甲有关联的人，
包括那些可能流落在外的血脉，被一个个找出来，
在你面前凌迟处死！
让你的血脉，永远永远不得安宁。也见不得阳光！”
康氏剧烈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
在彻底认识到这败局无法扭转后。
良久，沙哑破碎的声音，终于从她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彻底的崩溃：
“杀了我，我是不会说的！哈哈哈哈，临安我要你！你们！日夜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我们还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最后一个字吐出，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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