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的钟声敲到第三下时，玄子终于寻到机会甩开了侍女。她提着繁复的裙摆，在曲折的回廊间疾行。雨水顺着飞檐砸落，打湿了她的绣鞋。
"这边！"
陆远从假山后探出身，黑衣被雨浸透，紧贴在身上。他肩上的箭伤己经包扎过，但血色仍在渗出。
"杨朔呢？"玄子环顾西周，雨幕中不见第三人的身影。
"被太子亲卫缠住了。"陆远拉着她躲进一处凉亭，"他说让我们先去后山塔林，阵眼应该在那里。"
玄子攥紧了袖中的蓝玉。自从发现这是真正的钥匙后，玉中的海水纹路越来越清晰，仿佛在指引方向。
"走。"
两人刚踏出凉亭，一道白影突然拦住去路。杨朔手持长剑，面具上雨水淋漓，身后是十余名披甲侍卫。
"太子妃这是要去哪儿？"他的声音比雨水还冷。
玄子僵在原地。这不是约定好的戏码。
陆远立刻挡在她身前："殿下，是臣诱拐太子妃，要杀要剐——"
"闭嘴！"杨朔厉喝，剑尖首指陆远咽喉，"孤待你不薄，你竟敢觊觎太子妃？"
玄子突然明白了——这个杨朔是假的。真的杨朔绝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更不会称自己为"孤"。
"跑！"她猛地推了陆远一把，自己则冲向相反的方向。
假杨朔冷笑一声："追！格杀勿论！"
玄子在雨中狂奔。嫁衣的裙摆被树枝撕破，金线绣的海浪纹沾满泥水。她听到身后追兵的呼喝声越来越近，更听到陆远与假杨朔兵刃相击的铮鸣。
"这边！"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将她拽进假山洞穴。杨朔——真正的杨朔——脸上银纹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白袍被血染红了大半。
"金儿引开了大部分追兵。"他喘息着说，"陆远呢？"
"在外面和你的冒牌货交手。"玄子咬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朔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这个世界在分裂。每做一个选择，就会产生一个平行时空。那个'太子杨朔'也是我，只是走了不同的路。"
洞外传来陆远的怒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玄子想冲出去，却被杨朔死死按住。
"别动！"他声音嘶哑，"蓝玉还在吗？"
玄子点头，掏出那枚发光的玉石。
"好。"杨朔深吸一口气，"听着，阵眼在后山古塔下的水潭。但只有一个人能带着钥匙离开。"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必须在我和陆远之间选一个！"杨朔突然提高音量，银纹在情绪激动下蔓延至眼角，"这个世界马上要崩塌了，我们三个不可能都活着出去！"
玄子如遭雷击。雨水顺着岩缝滴落，像极了眼泪。
"不，一定有别的办法..."
"没有！"杨朔抓住她的肩膀，"银鳞在利用你的犹豫！每拖延一秒，就有更多平行时空产生！"
洞外突然安静下来。接着是陆远虚弱的声音："玄子...快走..."
玄子再也忍不住，挣脱杨朔冲了出去。
雨幕中，陆远跪在地上，长剑贯穿了他的腹部。假杨朔冷笑着拔出染血的剑，转向玄子：
"到你了，太子妃。"
千钧一发之际，杨朔从洞中飞身而出，银纹如活物般爬满整张脸。他的剑与假杨朔的剑相撞，火花西溅。
"带他走！"杨朔头也不回地喊，"去古塔！"
玄子扶起奄奄一息的陆远。他的血染红了她的嫁衣，琥珀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别管我...你自己..."
"闭嘴！"玄子咬牙撑起他，"我们三个一起走，一个都不能少！"
雨越下越大。两人跌跌撞撞地向后山移动，身后传来两个杨朔殊死搏斗的声音。陆远的血在石阶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放...下我..."陆远气若游丝，"蓝玉...只能带一个人..."
玄子死死攥着蓝玉，玉中的海水己经沸腾。她突然停下脚步，将玉按在陆远伤口上。
"不！"陆远想推开她，"你疯了！"
蓝光迸发！陆远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玉中的海水却在迅速蒸发。玄子知道，这是钥匙在消耗自己的力量。
"够了！"陆远强行扯开她的手，"再这样钥匙会碎的！"
玄子看着只剩一半海水的蓝玉，突然笑了："我明白了...真正的钥匙不是玉..."
她抬头看向雨中若隐若现的古塔，又回头望向厮杀声传来的方向。
"是选择。"
陆远怔住了。雨滴顺着他的睫毛滑落，像是泪水。
"你选他？"
玄子摇头，拉起他的手继续向前跑："我选我们三个都活着！"
古塔下的水潭平静如镜，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玄子将蓝玉举过头顶，玉中剩余的海水发出耀眼的蓝光。
"杨朔！"她对着虚空大喊，"我找到答案了！"
一道白影从雨幕中疾驰而来。真正的杨朔脸上银纹褪尽，手中长剑折断，但眼睛亮得惊人。他身后，假杨朔和追兵如蜡像般凝固在原地，整个世界开始扭曲、剥落。
"快！"杨朔跃入水潭，"一起跳！"
陆远抱起玄子，三人一同坠入冰冷的潭水。下坠的过程中，玄子看到无数画面闪过——穿嫁衣的自己选择杨朔，活了下来；选陆远的自己死在剑下；犹豫不决的自己被困在无限分裂的时空中...
但此刻，她紧紧抓着两个人的手，蓝玉在三人中间爆发出最后的强光。
"抓紧我！"她在水流的轰鸣中大喊，"不要放手！"
黑暗降临前，玄子听到母亲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
"聪明的孩子...你找到了真正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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