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进卧室时，苏瑶的睫毛先颤了颤。
她在浅眠中数着床头钟的滴答声，数到第二百三十七下时，终于睁开眼——眼尾那点残红不知何时蹭到了枕套上，像滴凝固的血。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着，顾逸尘的早安消息还停在界面：“我在楼下等你。”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突然翻身坐起，睡衣下摆扫过昨夜摊开的铁盒。
照片里母亲的笑容被晨光照得发亮，背面的钢笔字像根细针，轻轻扎进她心口。
“瑶瑶，要相信这世上总有人，愿意替你把黑的说成白的。”
她对着空气复述了一遍，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指尖抚过颈间的翡翠吊坠，凉意顺着锁骨爬进心脏，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成一片静湖——八年前林家以“招摇”为由收走她所有首饰，独独这枚母亲临终塞给她的玉坠，被她藏在贴身衣袋里熬过了无数个需要“得体”的场合。
“叮——”
玄关处的智能门锁发出轻响，苏瑶的动作顿在半空。
镜中那个穿着真丝睡裙的女人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套着墨绿西装的身影。
她扯了扯袖扣，金属凉意硌着腕骨，像在提醒什么。
下楼时，顾逸尘的车就停在单元门口。
他倚着银色迈巴赫，西装裤线挺得能裁纸，可指尖的雪茄明明灭灭——这是她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在公众场合抽烟。
“昨晚没睡好？”苏瑶走近时，他掐灭烟头，指腹蹭了蹭她发顶的碎发。
顾逸尘的掌心带着常年握方向盘的薄茧，苏瑶突然想起昨夜黑暗里他反扣住自己的手，温度烫得惊人。
她摇头，把西装内袋里的U盘按了按：“是太清醒了。”
他没接话，绕到副驾驶位替她拉开车门。
车载香薰是她熟悉的雪松味，控制台放着个牛皮纸文件袋，边角被翻得卷了毛。
“林正豪这八年转移的资产流向，林氏娱乐做假账的银行流水，还有……”顾逸尘转动方向盘时，腕表在晨光里闪了闪，“他让人在你试镜《月照山河》那天往你水杯里下镇定剂的监控。”
苏瑶的指尖在文件袋封口处顿住。
八年前那部本该让她崭露头角的女二号，她在试镜现场背错了三段台词，后来被林宇辰笑着说“瑶瑶果然不适合大角色”。
原来不是她记不住，是有人往她喝的柠檬水里，添了足以让神经麻痹的东西。
文件纸页翻动的声音很轻，却在车厢里炸响。
苏瑶翻到最后一页时，指节泛白——那是张医疗记录，日期是她母亲去世前三天，缴费人栏写着“林正豪”。
“我母亲的病……”
“急性白血病，需要骨髓配型。”顾逸尘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林正豪扣下了苏家本应拨给她的医疗基金，转而投给了当时刚签的新人——你猜是谁？”
苏瑶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肉里：“别信他们说的……辅助……要活成自己的光……”
“到了。”
车停稳时，苏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住了顾逸尘的手腕。
他的脉搏跳得很稳，一下，两下，像在给她数着底气。
发布会场的水晶灯还没开，空荡的礼堂里只亮着几盏壁灯。
顾逸尘的助理小周抱着笔记本电脑跑过来，额角沾着汗：“顾总，设备组说音响系统突然连不上线，技术部正在查。”
苏瑶的呼吸顿了顿。
她摸出随身带的银色小瓶——那是系统新兑换的“危机预警符”，滴在指尖就能触发风险评估。
液体渗进皮肤的瞬间，眼前浮现淡蓝色光屏：
【检测到二级风险：15:00发布会现场将出现设备故障（概率67%）；不明身份人员携带干扰设备入场（概率52%）】
“小周，让安保把会场所有电子设备检查三遍，重点看后台接线口。”苏瑶转身时，西装下摆划出利落的弧线，“另外，通知所有媒体记者，入场时除了录音设备，其他电子设备统一寄存。”
顾逸尘靠在后台门框上，看着她发号施令的模样。
晨光从礼堂穹顶的彩窗漏进来，在她肩头镀了层金边——那个总垂着眼睛说“我都听你的”的苏瑶，终于把藏了八年的刺，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还有十分钟。”主持人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顾逸尘整理袖扣的动作停了停。
他看向后台幕布后那个正在调试话筒的身影，她的翡翠吊坠在锁骨间晃着，像颗蓄势待发的星子。
“苏瑶。”他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冰凉的手背，“我先上去。”
幕布外突然响起零星的掌声，是记者们陆续入场的动静。
苏瑶望着他挺首的背影消失在幕布后，喉间突然涌上母亲照片背面的那句话。
这一次，她要替自己，把黑的，说成白的。
顾逸尘走上台时，皮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像敲在人心上。
他站定在话筒前，指节搭在台沿，骨节分明的手将激光笔按亮。
投影屏上骤然跳出林氏娱乐近八年的资金流向图，红色箭头如毒蛇信子爬满整个屏幕。
"2015年3月，林氏娱乐以'项目投资'名义向海外空壳公司转账两千万。"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同一时期，苏家旁支苏夫人的医疗基金被延迟拨付47天。"
台下记者的相机快门声炸成一片。
有戴金丝眼镜的财经记者猛地站起来："顾总，您说的苏夫人是苏瑶女士的母亲？"
顾逸尘垂眸扫过台下，投影光在他眼底碎成星子："正是。"
后排传来抽气声。
苏瑶躲在幕布后，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顾逸尘翻到第二页证据——监控截图里，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往她试镜当天的柠檬水杯滴液体，时间显示2017年8月12日14:03，正是她记错三段台词的时刻。
"该男子是林氏长期雇佣的医疗顾问，己签署证词。"顾逸尘点击下一张，"至于林正豪先生本人..."
大屏幕突然响起沙哑的通话录音："苏瑶那丫头？
她要是能红，林家这么多年的资源算喂狗了。"
苏瑶的耳尖发烫。
八年来那些"你适合当绿叶""林少带带你是福气"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她摸了摸颈间的玉坠——母亲临终前的体温似乎还在，"要活成自己的光"。
"下面，有请苏瑶女士。"顾逸尘退后半步，朝幕布伸手。
聚光灯刷地打过来时，苏瑶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踩着细高跟走上台，裙摆扫过顾逸尘的裤脚，像两片即将共振的弦。
"大家好，我是苏瑶。"她对着话筒开口，声音比想象中稳，"八年前我签了份'恋爱契约'，内容是做林宇辰先生背后的隐形支柱。"
台下记者的笔尖在本子上沙沙作响。
娱乐版记者举着录音笔喊："苏小姐，'隐形支柱'具体指什么？"
"替他背黑锅。"苏瑶扯了扯嘴角，"他被曝耍大牌，我说是我教的；他吻戏NG三十次，我说是我要求保持距离；甚至他新剧女一号被骂演技差..."她喉结滚动，"我发小作文说'是我求他带新人'。"
礼堂静得能听见空调风声。
顾逸尘站在侧台，目光像张网，兜住她所有的颤抖。
"但最寒心的，是我母亲的病。"苏瑶摸出旧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眉眼和她有七分像，"她白血病需要骨髓配型时，林氏扣下了苏家该给的医疗费。"她举起照片对镜头，"这是母亲临终塞给我的玉坠，她最后说'要活成自己的光'。"
掌声炸响。有女记者抹着泪喊："苏小姐，您后悔吗？"
"后悔过。"苏瑶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但现在不后悔了。
因为我终于明白，真正的光，从来不是谁给的。"
"放屁！"
暴喝惊得话筒发出刺啦电流声。
穿黑西装的男人从第三排冲上台，怀里抱银色公文包："顾氏苏家联合构陷！
这些证据都是伪造的——"
"保安！"顾逸尘的声音冷得像腊月冰棱。
早候在侧门的安保瞬间围上来，两人架住男人胳膊，另两人按住挣扎的腿。
公文包摔在地上，散落的A4纸飘到苏瑶脚边——最上面那张，是林正豪的签名授权书。
"带下去。"顾逸尘对保安颔首，转头时又恢复从容的笑，"看来林董对今天的发布会很重视。"
台下记者哄笑，闪光灯更密集。
苏瑶弯腰捡起授权书，扫过签名时瞳孔微缩——那是林正豪的字迹，日期是三天前。
发布会结束时，落地窗外己染暮色。
苏瑶被顾逸尘护在身侧，记者举着话筒挤成一团："苏小姐，接下来有什么计划？""顾总，顾氏会收购林氏吗？"
"各位的问题我们会在官方账号统一回复。"顾逸尘的手臂像道铜墙铁壁，隔开伸过来的话筒。
他低头见苏瑶额角沁薄汗，眼尾残红被泪水洗得更淡，"先休息。"
钻进迈巴赫后座，苏瑶才松了口气。
她靠在真皮座椅上摸手机想关静音，屏幕却亮起新短信："这只是开始，小心林正豪的反击。"
发件人是未知号码。
苏瑶的手指悬在屏幕上三秒，突然想起后台被带走的男人——他公文包里的授权书，或许只是林正豪抛的饵。
"怎么了？"顾逸尘解了西装纽扣侧过身。
苏瑶递过手机。
他扫了眼短信，指节轻轻叩车窗："让小周查IP地址。"
车拐进顾宅车库时，暮色己沉成墨色。
玄关暖光透出来，在两人脚边铺成金色的路。
苏瑶脱高跟鞋时，瞥见顾逸尘西装袖口沾了点碎发——是刚才被记者推搡时，她蹭掉的。
"进去吧。"顾逸尘替她按开客厅的灯，水晶吊灯晃出一片星子，"我让厨房煮了粥。"
苏瑶望着他走向厨房的背影，喉间泛起甜腥。
短信里的"反击"像根细针，正一下一下扎着神经——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只能躲在幕后的苏瑶了。
沙发上的靠枕还保持着早晨离开时的褶皱。
苏瑶坐上去，指尖触到布料的温度，突然想起顾逸尘说过的话："真心比利益珍贵。"
窗外晚风掀起纱帘，吹得茶几上的文件沙沙作响。
其中一页飘落在地，她弯腰捡起——是林正豪转移资产的最新记录，日期是今天凌晨。
看来，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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