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跟着顾逸尘跨过青铜门槛时，鞋底蹭到青石板上的水痕，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
地下档案室的门在身后合拢，霉味混着旧纸的气息涌进鼻腔，顾逸尘己经走到最里侧的档案柜前，指尖划过金属标签上的日期——从2003到2023，整整齐齐排成二十年的岁月。
“这是我在印尼贫民窟帮人修手机时，用零件换的第一份资料。”他抽出一本暗红封皮的档案，封脊“林氏-顾氏沉船案”几个字被磨得泛白，“后来每攒够钱，就买通码头工人、赌场庄家、甚至林家的清洁工，一点点拼出全貌。”
苏瑶接过档案的手在抖，翻开第一页，打印体的“交易记录”刺得眼睛生疼：2003年5月17日，林正浩通过离岸账户向“黑鲨海盗团”转账三百万美元，附言栏写着“处理顾氏货轮”。
“当年那艘沉的不是普通商船。”顾逸尘的声音沉得像铅块，“是顾家运往东南亚的第一批影视器材，里面装着刚谈下的好莱坞合作合同——林正浩想截胡顾家在娱乐圈的布局。”
苏瑶的指尖停在第二页，一张泛黄的照片掉出来：年轻的林正浩站在码头，西装革履，身边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那是苏瑶的伯母，苏家长房的掌权者。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苏李两家世代同盟，苏女为饵，林舟永固。”
“饵？”她的喉咙发紧，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心烬值疯狂飙升，“所以我十二岁被接到苏家长房，十七岁被塞进林宇辰的剧组演女n配，八年来替他挡私生饭、背黑锅、甚至替他向导演赔笑——”
“都是计划。”顾逸尘抽出另一本档案，里面是苏瑶历年的行程表，“你学表演是为了能自然出现在剧组，你练台词是为了能精准补位他的口误，你连指甲留多长、笑起来露几颗牙，都是苏家长房找礼仪老师调过的。”
苏瑶的指甲掐进掌心，记忆突然翻涌：十七岁第一次见林宇辰，他揉乱她头发说“小尾巴跟紧了”；二十岁暴雨天替他送落在酒店的剧本，发烧到39度他却在庆功宴上和新花旦碰杯；上个月他在记者会上说“单身是为了专注事业”，而她躲在后台，手里还攥着他凌晨三点发来的“宝贝等我”。
原来不是他忘了，是根本不需要记得。
她从来不是女朋友，是写进协议的“人形辅助程序”。
“够了！”
金属撞击声炸响，林宇辰踹开档案室的门，发梢滴着夜露，眼底红血丝像蛛网。
他西装皱巴巴的，领口扯开两颗纽扣，锁骨处有淡红抓痕——是方才和新欢纠缠时留下的？
苏瑶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酒店看到的那幕，胃里一阵翻涌。
“你们以为翻出几页废纸就能赢？”林宇辰举着银色手枪的手在抖，却扬高下巴，“我爸早说过，顾家的野种掀不起风浪！”他另一只手按下手机屏幕，“不过没关系，现在就送你们下去陪那些水手！”
警报声骤然撕裂空气，天花板的应急灯开始闪烁红光，所有壁灯“滋啦”一声熄灭。
黑暗中，苏瑶闻到刺鼻的焦糊味，是电路被破坏的味道。
“跟紧我！”顾逸尘的手掌覆上她后颈，带着热度的掌心抵着她冰凉的皮肤，拽着她往档案柜后方跑。
苏瑶踉跄着撞进他怀里，听见林宇辰的脚步声在身后逼近，还有他癫狂的笑声：“顾逸尘，你以为暗门还能用？当年我爸让人封死的时候，特意在锁孔里灌了水泥——”
顾逸尘突然停步，苏瑶听见金属摩擦的声响，接着是“咔嗒”一声轻响。
“他漏了通风管道的备用门。”他贴着她耳朵说，呼吸扫过耳垂，“抓紧我衬衫，别松手。”
黑暗中，一道狭窄的门缝在右侧墙壁缓缓开启，混着铁锈味的风灌进来，隐约能看见向下延伸的台阶。
林宇辰的枪响了，子弹擦着苏瑶发梢打进墙里，碎石落在她脚边。
“走！”顾逸尘推着她迈进暗门，自己转身挡在她身前。
苏瑶摸到台阶的边缘，指尖触到潮湿的苔藓，身后传来林宇辰的嘶吼：“苏瑶！你敢跟他走，我就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照片——”
“闭嘴！”顾逸尘的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狠戾，“你没资格再提她的名字。”
暗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苏瑶听见锁死的机关声。
台阶下的黑暗像张巨口，却比身后那个被仇恨扭曲的男人，更让她觉得安全。
暗门闭合的闷响撞在耳膜上时，苏瑶的膝盖正磕在湿滑的台阶上。
顾逸尘的手掌始终扣着她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带着她往更深处跌撞。
通风管道的台阶窄得只能容半只脚，霉味混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身后隐约传来林宇辰砸门的闷响——他在骂，骂苏瑶忘恩负义，骂顾逸尘偷天换日，骂声被厚重的石壁滤得模糊，倒像极了八年前她替林宇辰挡私生饭时，那些砸在背上的矿泉水瓶，砸得再狠，也不过是钝钝的疼。
"等等。"顾逸尘突然收住脚步，苏瑶差点撞进他怀里。
他反手按住她后腰，将她抵在潮湿的墙面上。
手机冷光骤然亮起，他垂眸看了眼腕表，"林氏的安保系统三分钟后会切断这层电路，我们得在监控恢复前离开。"
幽蓝的光映在他下颌线，苏瑶这才发现他额角渗着血，许是方才挡子弹时擦到了。
她伸手去碰，指尖被他握住，他却没躲，反而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别怕，我在。"
这句话像根细针，突然扎破了她这八年里所有的自欺欺人。
苏瑶喉头发紧，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嗡嗡作响——心烬值还在涨，但这次不是委屈，是某种更锋利的东西，像破冰的裂响。
"顾逸尘。"她叫他名字，声音比台阶上的苔藓还凉，"你说当年和林正豪合作过。"
手机的光晃了晃。
顾逸尘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蹭了蹭，像在安抚惊惶的小动物："三年前我收购东南亚码头时，查到林正浩有个孪生弟弟。
他们换过身份，林正豪才是当年签海盗协议的主谋。
我故意接近林正豪，让他以为我要联手对付顾家......"他低头看她，眼尾的红痣在冷光下像一滴血，"但我真正要引出来的，是这套困住你的'系统'。"
苏瑶的指甲陷进他掌心。
她想起三个月前顾逸尘第一次出现在她剧组时，他说"苏小姐的演技，该被更多人看见"；想起他替她截下林宇辰推给她的替身影约时，说"你不是谁的影子"；想起上周她在酒店撞见林宇辰和新欢时，是顾逸尘的车及时停在楼下，车窗摇下时他说"要哭就坐进来哭，我给你递纸巾"。
原来不是巧合。
原来他早知道，她是被写进协议的"辅助程序"，所以才一遍又一遍，用最笨拙的方式教她"你可以是你自己"。
"我不怪你骗我。"苏瑶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冷白的光照亮两人交握的手，"因为我也一首在用你。"
手机界面是加密云盘，最顶端的文件命名是"林氏罪证全集"。
她划动屏幕，交易记录、照片、甚至林正豪与苏家长房的通话录音一一闪过："你查林氏二十年，我替林宇辰收拾烂摊子八年——"她指尖停在"自动曝光"的设置页面，"这些资料上传时，我设了双重死亡触发：心跳停止或超过十二小时无操作。"
顾逸尘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松开她的手，却捧住她脸，指腹擦过她眼角未掉的泪："所以你那天在酒店，故意让我看见林宇辰和新人？"
"我需要确认，"苏瑶吸了吸鼻子，"确认你是盟友，不是另一个'计划'。"
远处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林宇辰大概砸开了暗门。
顾逸尘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扫了眼消息，低笑一声："顾氏安保到地下三层了。"他牵起她的手继续往下跑，台阶上的积水被踩得飞溅，"看来，我们终于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
苏瑶跟着他的脚步，潮湿的风灌进领口，却吹不散眼底的热度。
她望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在墙上晃动，突然想起系统面板里，心烬值的进度条不知何时己爬满3级——原来最痛的蜕变，从来不是被碾碎，而是亲手捡起碎片，拼成新的自己。
"前面右转。"顾逸尘突然放慢脚步，指着台阶尽头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那是顾氏三十年前建的秘密通道，只有三把钥匙......"
警笛声从头顶传来，隐约能听见"林氏集团非法监禁"的喊话。
苏瑶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又看了眼顾逸尘染血的袖口，突然笑了："收网的时候，记得让我亲自递手铐。"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外面是条铺着红毯的地下走廊，尽头的电梯闪着幽黄的光。
顾逸尘拉着她跑进去，电梯门闭合的瞬间，苏瑶看见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闪了闪，像只终于闭上的眼睛。
"这是顾氏在市中心的秘密据点。"顾逸尘按了负五层的按钮，电梯开始平稳上升，"等天亮......"
"等天亮，"苏瑶打断他，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的伤口，"我们就该让那些'计划'，见见阳光了。"
电梯显示屏的数字跳到"B1"时，苏瑶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熟悉的嘶吼："苏瑶！
你给我站住——"
顾逸尘将她护在身后，垂眸时眼尾的红痣晃了晃，像颗即将点燃的星火："别怕，这里的密码，他永远猜不透。"
电梯"叮"的一声停住。
门开的瞬间，穿黑西装的安保人员蜂拥而入，为首的举着对讲机喊"目标己找到"，而走廊尽头的林宇辰被按在墙上，银色手枪"当啷"掉在地上，在红毯上滚出一道刺目的光。
苏瑶跟着顾逸尘走出电梯，抬头望向头顶的安全出口指示牌。
红灯在她眼底跳动，像团终于烧起来的火——这一次，她要做自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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