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无庸侍立在门边，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翻江倒海。陛下这姿态……太过反常！
丁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明白皇帝为何对这寻常的案板如此关注，只能将头垂得更低。
萧承稷的手指在案板上缓缓移动，仿佛在丈量着什么，又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似乎在透过这方寸之地的烟火气，看向某个遥远的、模糊的所在。指尖最终停留在案板靠近边缘的一处地方，那里似乎有几道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陈旧刀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易分辨的情绪：“你……常在案板上刻些什么吗？”
刻东西？丁香一愣，完全跟不上这跳跃的思绪。她下意识地摇头，声音带着真切的茫然：“回陛下，案板乃庖厨重器，奴婢不敢妄动，只用于切配食材，不敢刻划损坏。”
“是吗……” 萧承稷低低应了一声，听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他收回了手，指尖残留着榆木微凉粗糙的触感。那几道陈旧的刀痕……只是他的错觉吗？还是……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垂首而立的丁香身上。小厨房的光线有些昏暗，烛火在她清秀却沾染着烟火气的侧脸上跳跃。她的眉眼低垂，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不安的阴影。一股极其淡的、混合着皂角清香和厨房特有烟火气的味道，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他鼻端。
这味道……这低眉顺眼的姿态……
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被岁月尘封的画面，毫无预兆地、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在他脑海深处泛起涟漪！
阴冷潮湿的角落……浓得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药味……还有……一个同样单薄、同样低垂着头的小小身影？手里似乎……捧着一碗什么东西？那碗里飘出的味道……是什么？温暖……清甜……带着一种能驱散黑暗的奇异香气……像……
像橙子？像……蟹？
萧承稷的瞳孔猛地收缩！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悸动如此强烈，让他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旁边的灶台边缘。冰冷的砖石触感让他瞬间回神。
“陛下？”高无庸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低呼一声，上前半步，却被萧承稷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一片更加深沉的迷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他需要抓住点什么！抓住那模糊感觉的核心！
他的目光再次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丁香，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再做一道点心。现在。不拘什么，要……要暖的，甜的，能……能让人想起些旧事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艰难，仿佛在摸索着某个未知的领域。
暖的？甜的？能想起旧事？
丁香的心猛地一沉！这要求比之前的汤面更加虚无缥缈，更加难以捉摸！皇帝的异常反应，那瞬间的失态，她看得清清楚楚！这绝非寻常！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一种味道？一种感觉？
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慈宁宫的阴影，皇帝的异常，这深夜突如其来的旨意……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窒息般的危险。
她脑中一片混乱，各种点心方子飞速闪过，却又被一一否决。暖的甜的……暖的甜的……什么能勾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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