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
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高无庸的身影闪了进来，他低垂着头，目光飞快地扫过殿内满地的狼藉，扫过丁香红肿的眼睛和极力掩饰的狼狈，心头重重一沉。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屑，走到丁香面前，深深躬身，双手捧着一个极其小巧精致的白玉盒。
“娘娘，”高无庸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陛下……命太医院院判周时安，亲自送来了……‘玉肌散’。”他将白玉盒轻轻放在旁边一张没有被波及的小几上，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周院判说，此药祛瘀生肌有奇效，娘娘手腕上的伤……需每日涂抹三次，不可沾水，七日之内……定能完好如初。”
玉肌散？
祛瘀生肌？
完好如初？
丁香的目光落在那只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白玉盒上。价值千金？专供帝后？皇帝深夜盛怒离去，却还记得她手腕上那点被他攥出的淤青？还特意命太医院院判亲自送来如此珍贵的药物？甚至……叮嘱“七日之内定能完好如初”？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裹着金箔的甜枣？
是帝王恩威并施的手段？还是……那声“阿香姐姐”终究在他心底留下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迟来的……歉疚？
巨大的讽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手腕的淤痕或许能消，但心口被撕裂的屈辱和恐惧，用什么能消？
她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表示谢恩的、符合昭仪身份的笑容，却只感到脸颊肌肉僵硬得如同石块。最终，只是极其艰难地、沙哑地吐出几个字：“妾身……谢陛下隆恩。”
高无庸看着她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听着那毫无温度的声音，心中暗自叹息。他沉默片刻，低声道：“娘娘……夜深了，奴婢让人进来收拾，伺候娘娘安寝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轻得如同耳语，“陛下……陛下他……今夜宿在紫宸殿了。”
紫宸殿……
他终究没有去别的嫔妃宫中。
这个认知，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像一根更细的针，扎进了丁香混乱的心绪。他去了哪里，与她何干？她只想守着这瑶华宫，守住自己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方寸之地。
“不必了。”丁香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死寂，“我自己……待会儿就好。高公公……请回吧。”
高无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深深一躬：“是。奴婢告退。娘娘……保重凤体。” 他再次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和丁香失魂落魄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倒退着退了出去，轻轻合上了殿门。
沉重的殿门隔绝了最后一点外界的窥探。瑶华宫正殿，再次只剩下丁香一人，以及满地破碎的点心和那份冰冷昂贵的“玉肌散”。
她缓缓走到小几旁，拿起那只温润的白玉盒。打开盒盖，一股极其清冽、带着奇异药香的清凉气息扑面而来。盒内是半凝固状的、如同上等羊脂玉般的膏体。价值千金？专供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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