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晨风裹着槐花香掠过御河桥，青石板路上早己挤满了攥着风筝线的百姓。璃月晃着束发玉冠混在人群中，墨绿劲装袖口的残莲暗纹被风吹得翻飞，腰间银铃随着步伐轻响。小蛮抱着个糖画兔子蹦蹦跳跳，圆领短打衣襟上别着朵刚摘的野花，发梢还沾着半片柳絮：「公子，你说龙三公子会不会放鸽子？」
「他若敢放，本公子就把他的玉佩拿去当了换糖吃。」璃月甩着折扇笑，扇面上「江湖」二字被阳光晒得褪色。她昨日特意让小蛮将灰毛兔子送回王府，此刻袖中还藏着龙三给的干果，指尖无意识地着袖袋里的羊脂玉佩——经过昨夜仔细查看，那玉佩边缘的残莲暗纹竟与她袖口绣的分毫不差，倒像是特意为她刻的。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熟悉的轻笑，带着几分晨起的沙哑：「苏公子这是在盘算如何算计为兄？」
璃月转身，见龙三穿着藏青锦袍立在五步外，腰间流云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今日未带陆宇航，只身后跟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却在看见小蛮时，耳尖微微泛红——正是陆宇航，只不过换了身灰布短打，乍一看像个寻常书童。
「龙公子今日倒是准时。」璃月挑眉，折扇挑起他袖口，「不过这衣料嘛……啧啧，比本公子的还差些。」
龙三失笑，抬手替她拂去肩头的槐花瓣，指尖触到她披风下劲装的布料：「苏公子眼光毒辣，这可是西域进贡的云锦。」他忽然凑近她耳边，热气拂过鬓角，「不过苏公子若是喜欢，改日送你十匹如何？」
璃月后退半步，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脸：「龙公子这般阔绰，莫不是京城首富？」
龙三望着她耳尖的薄红，眼底笑意更深：「首富倒是不敢当，不过给苏公子买几坛花酒的银子还是有的——今日风筝会，苏公子可敢与我比上一比？」
御河桥中央的彩棚下，各地匠人捧着奇形怪状的风筝陈列其上。璃月拽着小蛮在摊位间穿梭，忽然在个竹制摊位前停住——那风筝扎成个歪嘴狐狸模样，尾巴上还系着串银铃，风一吹便发出细碎的响。
「老板，这狐狸怎么卖？」她蹲下身，指尖拨弄狐狸尾巴上的银铃。
卖风筝的老汉笑眯眯地搓着手：「公子好眼光，这「灵狐探春」可是老朽的得意之作，十两银子。」
「十两？」小蛮惊呼，粗布袖管滑到手肘，露出腕间褪色红绳，「够买十只烤鸡了！」
璃月却从腰间荷包摸出块碎银，分量足有十二两：「成交。」她将风筝塞给龙三，故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龙公子，劳烦帮我拿着——别摔了。」
龙三挑眉接过，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忽然想起昨日在当铺后院，她抱着兔子躲在柴堆里，发间沾着草屑的模样。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狐狸风筝，发现尾巴上的银铃竟与她腰间的那串形制相同，只是小了几号。
「苏公子这是打算让我当小厮？」他晃了晃风筝，狐狸的歪嘴在风中显得格外狡黠。
「你若是愿意，本公子自然求之不得。」璃月眨眼，忽然指着远处腾空的凤凰风筝，「快看！那只凤凰飞得好高！」
龙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见璃月趁机从他腰间扯下流云玉佩，迅速系在狐狸风筝的银铃上。风筝腾空而起时，两枚玉佩在阳光下交相辉映，惊得老汉连连咋舌：「公子与这位小爷竟是兄弟？这玉佩分明是……」
「自然是兄弟。」璃月打断他，甩着折扇笑，「龙三，今日风大，咱们来比一比谁的风筝飞得高如何？输的人请喝花酒！」
龙三望着她眼底的狡黠，忽然伸手握住她手腕，将枚铜钱系在她银铃上：「好——若我赢了，苏公子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未时三刻，御河桥畔的酒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璃月拽着龙三躲进河边的小酒馆，青砖墙上挂着褪色的「结义酒」招牌，墙角摆着几个积灰的酒坛。小蛮和陆宇航守在门口，前者啃着刚买的酱肘子，后者抱着臂靠墙而立，目光却时不时扫向璃月手中的酒坛。
「老板，来三坛女儿红！」璃月拍着桌子坐下，从袖中掏出两只粗瓷碗，碗沿缺了口，倒显得古拙。
龙三挑眉坐在她对面，指腹着桌面的酒渍：「苏公子要与我结拜？」
「不行？」璃月挑眉，指尖着碗沿，「你救过我，我又赢了你的玉佩，不是兄弟是什么？」她晃了晃手中的蝴蝶风筝，经过方才的比试，这只风筝稳稳当当飞了个第一，此刻正歪在墙角，翅膀上还沾着片柳絮。
龙三盯着她眼底跳动的光，忽然轻笑出声。他从腰间摘下另枚玉佩，与璃月方才扯下的那枚并排放着——两枚玉佩拼在一起，竟成了朵完整的残莲，花瓣纹路丝丝入扣，连花蕊处的纹路都分毫不差。璃月瞳孔微缩，却听他说：「既如此，我便却之不恭。」
「慢着！」小蛮突然冲进来说，手里攥着半根木簪，「结拜要有信物！我这簪子虽不值钱，却陪了我五年啦！」她「咔嚓」一声将木簪掰成两段，递一段给龙三，「就用这个！」
陆宇航皱眉上前，刚要开口，被小蛮瞪了回去：「冰块脸，你懂什么！结拜讲究的是心意，不是排场！」
璃月笑着接过另一段木簪，簪头还刻着朵小桃花，是去年春天她送小蛮的生日礼物。她将木簪别在腰间，作者“壹思田心”推荐阅读《从流放罪女到母仪天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对着窗外的阳光举起酒碗：「那就以木簪为凭，天地为证——我苏桥，今日与龙三结为异性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难同当？」龙三挑眉，指尖掠过她颈后若隐若现的朱砂痣，「苏公子可知道，我这人麻烦极多。」
「怕什么？」璃月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滴在领口露出的锁骨上，「本公子别的没有，就是胆子大——再说了，」她晃了晃手中的酒碗，「不是还有陆兄嘛！」
龙三望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举起酒碗与她相碰：「好——从此后，你我便是兄弟。」
酒碗相碰的瞬间，窗外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将桌上的酒坛吹得摇晃。璃月慌忙伸手去扶，却撞进龙三怀里。他身上的松香混着酒香扑面而来，她慌忙后退半步，却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纵容。
酉时三刻，众人准备离去时，御河桥突然传来骚动。几辆朱漆马车停在桥头，车帘掀开，宇文清身着一袭粉色襦裙，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她今日未施脂粉，眼角却点了颗泪痣，显得楚楚可怜。
「这不是苏公子吗？」宇文清款步走近，目光在璃月的男装打扮上打转，「昨日在当铺，多谢苏公子替我解围。」
璃月挑眉，故意将龙三挡在身后，折扇敲着掌心：「宇文小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宇文清目光落在龙三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却很快掩去：「这位是……」
「在下龙三，苏公子的义兄。」龙三淡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侧身半步，将璃月护在身后，袖口的旧疤在阳光下泛着淡金。
宇文清笑着点头，忽然指着璃月腰间的银铃：「苏公子这银铃好生精致，不知能否借我一看？」
璃月刚要拒绝，却见宇文清伸手来夺。她侧身避开，却不小心扯断了银铃的绳子。龙三伸手接住银铃，指尖触到里面刻的流云纹，瞳孔微缩——那竟与他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连流云的走向都分毫不差。
「抱歉，是我唐突了。」宇文清笑着道歉，却在转身时，目光落在龙三手中的银铃上，「苏公子与龙公子果然兄弟情深，连信物都这般相似。」
璃月望着宇文清离去的背影，忽然打了个寒颤。小蛮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公子，我瞧着宇文小姐看龙三公子的眼神……不对劲。」
「能有什么不对劲？」璃月甩扇轻笑，却在触到龙三掌心的银铃时，忽然有些心烦意乱，「不过是过客罢了——走，咱们喝酒去！」
戌时初刻，镇北王府的书房里，烛火将璃月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苏震天负手而立，盯着墙上的军事地图，忽然开口：「你可知那龙三的真实身份？」
「不过是个贵公子罢了。」璃月晃着手中的铜钱，将今日在风筝会上的事略过关键处，「父亲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苏震天叹了口气，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孙子兵法》，翻开夹着密信的那页：「宇文护的私兵异动频繁，城西码头的火器运输恐怕只是幌子。你明日去趟城西，切记小心，莫要暴露身份。」
璃月挑眉，将龙三给的铜钱塞进书里：「父亲尽管放心，我带着小蛮和义兄一起去——对了，」她晃了晃腰间的半段木簪，「今日结拜，他送了我枚玉佩。」
苏震天转身，目光落在她腰间的残莲玉佩上，瞳孔微缩：「这是……」
「不过是个信物罢了。」璃月笑着转身，银铃在暮色中轻响，「时候不早了，父亲早些歇息。」
回到闺房，小蛮正对着半段木簪发呆。璃月见状，笑着戳她脑袋：「想冰块脸了？」
「才没有！」小蛮慌忙将木簪藏在枕头下，耳朵却红得透亮，「我只是觉得，今日那宇文小姐看龙三公子的眼神……像极了我家隔壁阿花看隔壁的大黄！」
「噗嗤——」璃月笑出声，随手拨弄案头的香炉，「大黄可是条狗。」
「反正就是那种眼神！」小蛮跺脚，「公子，你说龙三公子会不会……」
「不会。」璃月打断她，转身望着窗外的明月，指尖着银铃。她想起龙三接银铃时的眼神，想起玉佩拼合时的严丝合缝，忽然有些口干舌燥，「时候不早了，睡吧。」
子时三刻，皇宫御书房内，萧景睿盯着掌心的银铃，铃腹内侧的流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微光。陆宇航单膝跪地，声音低沉：「皇上，查过了，那银铃出自西南苗疆，刻纹是……」
「不必说了。」萧景睿挥手打断，将银铃收入袖中。他望着窗外的明月，想起璃月灌酒时泛红的耳尖，想起她系玉佩时的狡黠眼神，忽然轻笑出声。
「皇上为何发笑？」陆宇航抬头，少见皇上露出这般柔和的神情。
「没什么。」萧景睿指尖抚过腰间的残莲玉佩，「只是觉得，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陆宇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月光落在书案上的蝴蝶风筝上，翅膀上的柳絮被风吹得轻轻颤动，像极了璃月晃扇子时的模样。他忽然明白，皇上眼中的光，为何会在提起「苏公子」时这般明亮。
窗外，夜风骤起，吹得御河桥的酒旗猎猎作响。远处的小酒馆里，璃月正抱着酒坛喃喃自语，小蛮趴在桌上打盹，半段木簪从她发间滑落，掉在满地的花生壳中。而千里之外的城西码头，宇文护的私兵正趁着夜色搬运木箱，火器的冷光映着河面，像极了阴谋的獠牙。
这一夜，有人醉卧花间，有人运筹帷幄，有人暗藏杀机。而所有的故事，都将在这看似平静的夜风中，悄然拉开新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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