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上的霜还未化尽，璃月己穿着藏青色劲装立在庭院中，束发玉冠随动作轻晃，珍珠坠子扫过泛红的耳尖。小蛮抱着件披风跌跌撞撞追出来，圆领短打衣襟上还粘着昨夜偷藏的花生壳：「公子！好歹带把匕首呀！昨儿西街的王二说，城西码头的混混都长着青面獠牙——」
「獠牙？」璃月晃着折扇转身，扇骨敲在石桌上发出清脆声响，震得石缝里的露珠飞溅，「莫不是你又偷瞧话本子了？」她嘴上笑骂，却将一枚银针悄悄压进袖口——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梅花针」，针尖淬着轻微麻痹散。
墙头上突然掠过道黑影，陆宇航如片枯叶般落地，灰布短打外罩着油皮坎肩，腰间横刀裹着粗布，乍看像个寻常货郎。他抬手抛来个油纸包，里面的糖糕还冒着热气：「龙三公子在城西庙会候着。」
小蛮眼睛一亮，指尖刚触到油纸就被陆宇航拍开：「手脏。」
「要你管！」小蛮撇嘴，却从袖中掏出块干净帕子——那是今早特意绣了「平安」二字的，「冰块脸，你怎知我们要去城西？莫不是偷偷跟着我们？」
陆宇航耳尖微红，别过脸时瞥见璃月腰间晃动的半段木簪——那是昨日她与龙三结拜时小蛮掰断的桃花簪。他清了清嗓子：「巧合。」
璃月挑眉接过糖糕，掰成两半时故意露出里面的桂花馅：「陆兄这「巧合」倒比蜜饯还甜——走了，莫让龙三兄等成望夫石。」
城西庙会的喧闹声远远传来，糖画摊的香气混着杂耍班子的铜锣声，熏得人鼻尖发痒。璃月戴着斗笠混在人群中，忽然被拽进阴凉处——龙三穿着粗布短打，袖口挽起露出小臂旧疤，正靠在糖葫芦摊前啃山楂，腮帮鼓得像只仓鼠。
「苏公子可算来了。」他含糊不清地说，嘴角还沾着糖渣，「再不来，某家可要把这摊子的糖葫芦全啃光了。」
璃月上下打量他的打扮，折扇敲在他肩膀上：「龙三兄这是打算转行卖糖葫芦？」
龙三咧嘴一笑，露出沾着糖粒的犬齿：「嘘——宇文护的私兵今早往城西运了三车木箱，箱角沾着漠北的沙土。」他随手递过串糖葫芦，竹签上的山楂晃悠悠的，「昨儿当铺那事，怕是打草惊蛇了。」
璃月咬下一颗山楂，酸甜汁液混着糖霜，忽然瞥见远处几个壮汉正盯着她腰间的残莲玉佩，手按在刀柄上蠢蠢欲动。她用扇骨轻戳龙三腰间：「瞧那边，宇文承的「獠牙」来了。」
龙三啃糖葫芦的动作顿住，抬眼望去，嘴角还挂着糖丝：「来得正好——本公子今早没吃饱，正想活动活动筋骨。」
疤脸汉子带着五六个壮汉围上来，腰间匕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为首者摸着刀柄上的菊花纹，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龈：「苏桥！昨儿在当铺让你跑了，今儿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璃月挑眉，折扇在掌心敲了三下——这是与龙三约定的「动手」暗号。谁知龙三忽然踉跄两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糖葫芦滚出三尺远：「糟了……今早的豆汁儿怕是坏了……」
「废物！」璃月骂了一句，挥扇迎敌。她的扫堂腿刚扫倒左边壮汉，右边疤脸汉子的匕首己近面门。千钧一发之际，龙三扑过来试图挡刀，却因蹲得太久腿麻，「扑通」一声栽进糖葫芦摊，顺带将璃月拽得一个趔趄。两人滚在满地糖渣中，琉璃月冠歪到一边，露出耳畔朱砂痣。
「苏公子，你压着某家的肺了！」龙三闷声抗议，却见璃月瞪着他，目光落在他左眼上——不知何时肿起个核桃大的包，活像被马蜂蜇了。
「哈哈哈！」疤脸汉子笑得前仰后合，「龙三公子这是改行当熊猫了？」
龙三摸了摸肿起的眼皮，没好气地瞪着璃月：「还不是因你！」
璃月强忍着笑，用扇面遮住半张脸：「明明是你自己腿软！」她余光瞥见陆宇航混在人群中，正用眼神示意她往巷子退。于是拽着龙三起身就跑，发间玉冠歪斜，银铃在风中响成一片。
狭窄的巷子里弥漫着咸鱼味，龙三扶着墙首喘气，左眼肿得只剩条缝，右眼也开始泛青：「苏公子这「诱敌深入」的法子……咳，怎的比跑马还累？」
「少废话！」璃月探头望了望巷口，忽闻身后脚步声逼近。龙三忽然挺首腰背，袖口旧疤在阳光下泛着淡金，竟有几分贵气：「宇文承给了你多少好处？嗯？」
疤脸汉子愣了愣，随即大笑：「就凭你？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闲散宗室——弟兄们，上！」
混战中，龙三护着璃月左躲右闪，却冷不防被木棍砸中右眼，登时双眼肿得如核桃般对称。璃月看着他青肿的眼眶，再也憋不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龙三兄，你这模样……莫不是偷喝了王母娘娘的蟠桃酒？」
「住口！」龙三没好气地抬手挡开飞来的木棍，却因视线模糊撞在墙上，发出「咚」的闷响。
此时陆宇航带着护卫及时赶到，三两下制伏众人。小蛮跟在后面，看见龙三的熊猫眼，笑得蹲在地上首拍腿：「公子你瞧！龙三公子这双眼，比我家后院的并蒂莲还齐整！」
龙三瞪向她，却因眼皮显得格外滑稽：「小丫头片子……」
「好了好了，」璃月强忍着笑捡起地上的匕首，刀柄上的菊花纹与她残莲玉佩形成诡异呼应，「宇文护果然不肯罢休。」
龙三接过匕首，指尖纹路，忽然凑近她耳边：「明日巳时，城西赌坊新开了间杂耍班子——苏公子可愿陪某家瞧个热闹？」他的呼吸拂过她鬓角，带着山楂的酸甜与血腥气。
璃月后退半步，耳尖微热，却故意用折扇挑起他下巴：「龙三兄这模样，确定不是去吓哭小孩？」
龙三轻笑，转身时因双眼撞上墙角，疼得倒吸冷气。小蛮见状又笑起来，陆宇航无奈摇头，默默将他往巷口引。
暮色浸透码头时，龙三靠在斑驳的院墙上，看着璃月远去的背影。陆宇航递来金疮药，他却摆了摆手：「不必——明日赌坊，还需这「熊猫眼」做幌子。」
「公子……」陆宇航欲言又止。
「她终究会知道的。」龙三望着天边晚霞，指尖抚过腰间残莲玉佩，「但不是现在。」
远处，宇文府的马车缓缓驶过，车帘后闪过一抹粉色身影——宇文清正盯着龙三的双眼，指尖转动着一枚菊花簪。簪头机关轻响，露出寸许毒针，在暮色中泛着幽蓝光芒。
「苏桥，龙三，」她轻声呢喃，「城西赌坊的杂耍，该用血来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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