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声裹着晨雾渗进听风楼的窗棂时，宋昭的指尖正碾过半枚带血的玉佩。
蜡黄的信纸上，鹰爪般的笔锋深深压进纤维，墨色几乎要透纸而出，与西市米行火场里那半块焦黑玉佩的纹路严丝合缝。
案头的姜茶早己凉透，茶盏边缘凝着层薄霜，苏檀的指尖悬在信纸上方三寸处，像被无形的针尖蜇了一下，猛地缩回。
"这纹路......"她的声音混着呵出的白气，在黎明前的冷雾里碎成细屑，"和三个月前城西劫案的暗记一模一样。"
宋昭没说话，视网膜上的系统面板突然泛起蓝光，【线索关联度】的数字从63%开始狂飙，暗红色的进度条像条吐信的毒蛇，眨眼间窜到91%。
米行火场里焦黑的账本残页、码头私盐袋上绣着的金穗稻、城隍庙后巷捡到的半块鹰形铁牌，此刻全顺着玉佩上的血丝连成锁链，在他脑海里哗啦作响。
"小云为什么帮我？"苏檀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玉简，"她是李承言的贴身侍女，上回在宴会上，我亲眼见她替那家伙挡过三杯毒酒。"
"她的眼泪是真的。"宋昭捏起油布包，布料纤维里还残留着泪痕的潮湿。
他闭上眼睛，回想起昨夜那个跳上瓦当的黑影——珍珠步摇擦过窗棂时，碎了颗米粒大的珠子，落地声轻得像片羽毛，"那步摇是东珠嵌的，寻常侍女敢戴这个？"
系统【洞察力】数值突然跳升2点，视网膜上闪过前日听风楼的画面：戴珍珠步摇的姑娘被掌事嬷嬷拖走时，腕子上青肿的指痕。
宋昭猛地睁开眼，将密信揉成一团投进炭盆。
火苗轰然窜起，鹰形图案在火光中扭曲成狰狞的鬼脸，纸灰被穿堂风卷起，掠过苏檀发间的木樨花，飘向窗外青灰色的瓦当。
"她需要我保她的命。"宋昭反手握住苏檀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握算盘磨出的薄茧，"就像我需要她的消息——但我要的不只是一条命。"他望着炭盆里渐渐熄灭的火星，声音低得像淬了冰的刀，"等这团火烧到他们脸上时，我要他们连喊疼的机会都没有。"
卯时三刻·二皇子府朱漆门前
晨雾未散，八名带刀护卫的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蓝的光，甲叶相撞的轻响像极了毒蛇吐信。
王典史穿着玄色云纹官服，踮脚朝巷口张望时，靴底的新泥在青石板上印出模糊的脚印——前宽后窄，鞋尖刻意蹭过泥地，标准的混淆追踪手法。
"宋捕快可算来了！"王典史堆起笑，广袖一拂时露出袖口金线绣的鹰纹，"殿下在松风阁备了明前碧螺春，还说您昨儿破的偷牛案......"
"王大人鞋底的泥，"宋昭突然开口，盯着那串脚印，"和城西牛贩子用的手法一样。"
王典史的笑僵在脸上，咽了咽口水没说话。两人穿过影壁时，宋昭眼角余光扫过太湖石后的暗桩——那人藏在假山缝隙里，腰畔短刀的刀柄磨得发亮，是常年握刀的手才有的弧度。
廊下盆栽里露出半截刀柄，垂花门后两个灰衣人抱剑而立，剑柄朝向一致偏左，标准的左撇子握法。
松风阁的门帘掀开时，檀香混着茶香扑面而来。
李承言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月白锦袍松松系着，露出锁骨下方一道淡红的疤痕。
他腰间羊脂玉牌随动作轻晃，发出细碎的叮咚声，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极了檐角钩着的冰棱。
"宋捕快让本王好等。"他指尖敲了敲案头的《大楚律》，书页停在"私盐罪"那章，"江都"二字被朱砂圈了又圈，旁边批注的墨迹未干，"听说你昨天在码头查了三个时辰？"
"职责所在。"宋昭抱拳时，闻到对方身上沉水香里混着铁锈味——那是刀鞘浸过血后，混着汗味的独特气息。系统【武力值】提示在视网膜上跳红：【目标人物左肋旧创未愈，近期有剧烈运动导致伤口开裂】。
李承言突然倾身，青瓷茶盏与茶托相碰发出清响："赵百户前日去寻你，闹得不大好看？都是自家兄弟，争点人才算什么？"他指尖点了点宋昭腰间的捕快腰牌，指甲修剪得极干净，指腹却有层薄茧，"可本王看宋捕快这样的人才，该佩的是金吾卫的虎符，坐的是都察院的案几。"
宋昭后槽牙轻轻咬住舌尖，尝到铁锈味。系统【智力值】提示在视网膜上浮动：【目标人物当前情绪：78%试探，15%满意，7%警惕】。
他垂下眼，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余光却扫过李承言身后的博古架——第三层靠右的青瓷瓶里，露出半卷羊皮纸边缘的火漆印。
"殿下厚爱，小人惶恐。"宋昭接过丫鬟递来的锦盒，羊脂玉牌触手生凉，背面"承言"二字刻得极深，指腹蹭过凹痕时，系统【拉拢意图】数值飙升至98%，"只是......小人愚钝，需得些时日......"
"本王有的是耐心。"李承言挥了挥手，示意王典史带宋昭离开。经过博古架时，宋昭故意踉跄半步，袖口扫过青瓷瓶——里面的羊皮纸边角上，赫然印着"江都盐场"的火漆印。
巳时·三皇子府正厅
城南的朱门比二皇子府矮半寸，门前两尊石狮子却张牙舞爪，爪下踩着的球不是常见的绣球，而是颗带血的头颅石雕。
赵百户靠在门柱上，转着镶宝石的扳指，刀鞘上的血红色流苏随着动作轻晃——和前日在后巷威胁宋昭时用的那把刀一模一样。
"宋捕快架子真大，"赵百户嗤笑一声，扳指在阳光下闪过冷光，"殿下等了小半个时辰，连念珠都拨断一串了。"
穿过庭院时，宋昭注意到地面青石板有三处修补痕迹，新填的石灰比周围浅两度。正厅里传来念珠断裂的脆响，李承瑞坐在紫檀木椅上，下颌的刀疤从耳根扯到嘴角，说话时像条咧开嘴的毒蛇："宋捕快倒是给足了本王面子。"
"殿下抬爱。"宋昭盯着对方身后的百鸟朝凤屏风，凤凰眼睛处的金线绣得极密，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虹彩。系统【记忆】功能自动调取当铺记录：三皇子侧妃前日当掉一对金凤步摇，当票上注明"金线九色，凤凰眼嵌东珠"。
"赵百户说你查案利索，本王信。"李承瑞突然攥紧新换上的念珠，指节因用力泛白，"但本王要的，是你的人——你的心。"他拇指碾过佛头，念珠发出"咔嗒"轻响，"三日后，若还拿不定主意......"
宋昭的瞳孔微微收缩，系统【威胁指数】飙升至95%，视网膜上闪过西市米行冲天的火光："小人明白。"
"明白就好。"李承瑞突然露出笑容，刀疤扭曲成骇人的弧度，"听说你昨天在二皇子府喝了碧螺春？那茶配着松风阁的沉水香，喝多了容易头晕——尤其是晚上走夜路的时候。"
酉时·听风楼柜台
算盘珠子的脆响在暮色中格外清晰，苏檀拨到最后一档时，突然抬头："昭哥，你腰间的令牌......"
宋昭解下两块令牌拍在柜台上，羊脂玉的温润与鎏金的刺目在烛火下形成诡异对比。
他抓起苏檀的手，将她拉到窗边，望着楼下渐次亮起的灯笼："二皇子的松风阁，香炉底下压着半张江都盐场的地契；三皇子的屏风后面，藏着本运粮账本——"他指腹蹭过她手背的薄茧，"你猜怎么着？那些'粮车'的数目，和私盐走私量分毫不差。"
苏檀望着他眼里跳动的火光，突然想起初见时，他蹲在城隍庙替老乞丐找钱袋的模样——那时他眼里也有这样的光，像块烧红的铁，要把这世道的腌臜都烙穿。
楼下突然传来剧烈的拍门声，"咚咚咚"的响动惊飞了檐角的鸽子。
宋昭抢先一步拉开门，扑面而来的夜风里裹着浓重的血腥味。
戴斗笠的黑衣人站在月光里，斗笠边缘的黑纱被血浸透，露出半截苍白如纸的手腕，腕间缠着的布条渗出暗红。
"宋捕快......"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碎瓷，黑衣人掌心向上，躺着封盖着模糊血印的密信，"这信......你得看......"
宋昭刚要接信，黑衣人突然踉跄半步，血从黑纱下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开朵暗红的花。
系统面板突然疯狂跳动，【新线索触发】的红色警告铺满视网膜：【血印成分检测中......检测到乌头碱成分】。
"小心！"苏檀惊呼出声时，宋昭己捏住信封口，指尖触到潮湿的封蜡——那不是夜露，是混着药味的血水。
黑衣人转身欲走，却被宋昭一把扣住手腕，斗笠滑落的瞬间，露出半张溃烂的脸。
"他们......要杀我......"黑衣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七窍开始渗血，"密信......是......"话未说完，身体己重重栽倒在地。
苏檀捂住嘴，眼里闪过痛色："是小云......她用的珍珠粉，和这溃烂的伤口......"
宋昭翻开密信，信纸中央用金线绣着半只鹰，鹰眼处缀着颗东珠——和小云发间的步摇一模一样。
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却在末尾处晕开大片墨渍，像是临终前的绝笔：
【盐场秘道在......】
字迹戛然而止，最后那个字拖出长长的血痕。系统【紧急扫描】启动，视网膜上闪过江都地图的投影，东珠的位置正对着城西废弃的城隍庙。
苏檀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血印："昭哥，这是......"
"是陷阱，也是机会。"宋昭将密信塞进怀里，腰间两块令牌随着动作相撞，发出清脆的响。
窗外乌云散去，月光重新漫进听风楼，却照不亮他眼底的暗涌，"他们越急，尾巴就露得越多。今晚子时，去城隍庙......"
"我和你一起去。"苏檀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隔着布料仍能感觉到他脉搏的跳动，"上次米行火场，你差点被横梁砸中......"
"不行。"宋昭按住她的肩膀，拇指蹭过她耳后那颗小痣，"你留在听风楼，把这两块令牌的消息放出去——就说，宋捕快收下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好意。"
苏檀望着他眼底的坚决，突然松开手，转身从柜台下取出个油纸包："带着这个，止血散。"她顿了顿，又塞给他枚铜哨，"三声短哨，我就带人来。"
宋昭接过哨子，铜面上还带着她的体温。他低头看了眼系统面板，【威胁指数】与【拉拢意图】的数值仍在纠缠，但新出现的【关键线索】图标正在闪烁——像黑暗里燃起的火把，照亮了通往真相的路。
"该来的，总要来。"他轻声说，将令牌重新系在腰间，羊脂玉与鎏金在暮色中各自闪耀，"但这次，该轮到我们出牌了。"
听风楼外，更夫敲着梆子走过巷口，在"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喊声里，宋昭的身影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苏檀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指尖轻轻抚过算盘珠子，算珠相撞的脆响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盘棋，终于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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