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母的电话在午后打来，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却带着一丝强撑的欣慰：
“烧基本退了，炎症控制住了！医生说最凶险的关口算是过了！就是人还没醒，身体太虚弱了…”
“烧退了就好。”顾明月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
但听到傅母声音里的疲惫不堪，她的心又揪紧了。
傅母年纪大了，连日操劳，身体怎么吃得消？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闯进顾明月的脑海。
甚至在她来得及深思熟虑之前，话语己经脱口而出：
“妈，我现在去医院照顾他，你回来休息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明月？你说，你要来医院照顾沉舟？”傅母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丝迟疑。
“嗯。”顾明月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去照顾他。”
“您这几天太累了，回家好好休息一晚。我在医院守着，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
她说的是“照顾”，不是“看着”，这个微妙的词差，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可是…明月，你…”傅母的声音哽咽了，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担心顾明月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更担心这会不会给她带来新的压力。
“我没事，妈。”顾明月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我身体好多了。而且…我在旁边，他…也许能感觉到？”
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荒谬，却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笃定。
她想起了监护室里那句模糊的“别走”，想起了指尖那微弱的握力。
也许，昏迷中的人，真的能感知到外界的关怀？
傅母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好孩子！那…那就辛苦你了！妈这就让司机去接你！你带点换洗衣物，医院这边我让护工准备好陪护床。”
挂断电话，顾明月的心跳得有些快。
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又低头看了看那盆生机勃勃的文心兰。
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混杂着一丝奇异安宁的情绪，充盈在她心间。
顾明月不再犹豫，转身上楼收拾简单的衣物。
打开衣柜，目光扫过那些精致的衣裙，最终却落在了一套柔软的棉质家居服上。
她拿起那套衣服，指尖划过柔软的布料，动作顿了顿，随即又塞进包里。
她不是为了去扮演谁，只是为了…照顾一个病人。
————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一个充斥着廉价消毒水和油烟味的老旧旅馆房间里。
顾父像一头困兽般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脚下的烟蒂己经扔了一地，烟雾缭绕。
他原本还算体面的西装皱巴巴的，头发凌乱，眼窝深陷，整个人憔悴不堪，仿佛一夜老了十岁。
顾母瘫坐在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法院传票。
眼泪早己流干，只剩下红肿的眼眶和空洞绝望的眼神。
她嘴里反复念叨着，声音嘶哑：“完了…全完了…西洲…我的儿子啊…”
“别嚎了！”
顾父猛地停下脚步，烦躁地低吼一声，声音因为焦虑和愤怒而扭曲。
“嚎有什么用！现在是想办法！想办法捞他出来！”
“想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顾母猛地抬起头，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刺向顾父。
“钱！钱呢？！公司账户全被冻结了！房子抵押了还不够！你那些狐朋狗友呢？平时称兄道弟，现在一个都联系不上！都他妈是骗子！吸血鬼！”
顾父被噎得脸色铁青，颓然地跌坐在另一张床上，双手痛苦地插进头发里：
“…傅沉舟…是傅沉舟！一定是他！是他要整死西洲！那些证据…那些证据肯定是他搞出来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顾母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崩溃的哭腔。
“当初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逼着明月去签那个什么鬼协议！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顾家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西洲怎么会…”
“闭嘴！”顾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赤红着眼睛瞪着顾母。
“现在怪我了？！当初是谁天天在我耳边哭，说顾家公司要破产了，说我们老两口要流落街头了？！是谁提出的要她送给贾老板做情人？！明月她…”
提到顾明月，顾父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心虚。
顾母也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下去，喃喃道：
“明月…我的女儿…她现在在傅家…她恨死我们了…她不会帮西洲的…她一定恨死西洲了…”
想到儿子和自己对顾明月做的那些事，顾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
“去找她！”顾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抓住顾母的手臂。
“顾明月现在还是傅太太！傅沉舟就算再狠，总要给他老婆一点面子吧？我们去求明月！让她跟傅沉舟说说情，西洲是他大舅哥啊！他不能这么狠。”
“找她？”
顾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凄惨地笑了起来，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去哪里找？傅家的大门，我们还进得去吗？！傅沉舟早就警告过我们，不许再出现在明月眼前！不许再打扰她！你忘了吗？！上次我们偷偷去傅宅附近想看看她，那个管家是怎么说的？ 你忘了吗？！”
“傅总吩咐，再看到二位，后果自负！”
顾父瞬间想起来陈妈说过的话。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那份冰冷的警告，透过陈妈毫无感情的声音传递过来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屈辱感，他永远忘不了。
傅沉舟的手段，他们早己领教过。
如今的顾家，在傅沉舟眼里，恐怕连蝼蚁都不如。
“那…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西洲去坐牢？！他才24岁啊！他这辈子就毁了啊！”
顾父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嘶哑。
一拳狠狠砸在斑驳脱落的墙壁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顾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窗外街道传来的嘈杂的车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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