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建文帝朱允炆年轻的脸庞上,最后一丝温和被彻骨的寒意所取代。
他死死攥着陈恪呈上的案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白色。
那薄薄的几页纸,此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整个大明朝堂都喘不过气来。
刘守义的供词字字泣血,每一句都指向兵部尚书张昺。
而那些查获的往来书信,更是如同一柄柄淬毒的利刃,将张昺与北方藩王之间那张看不见的巨网,血淋淋地剖开在天子面前。
“好!好一个国之柱石!好一个朕的兵部尚书!”
朱允炆猛地将案卷砸在御案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年轻的帝王霍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那是一种被最信任之人背叛后,燃烧到极致的愤怒。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不再温润,而是如同北境的寒风,刮过每一个殿中内侍的骨髓,“着锦衣卫指挥使江慎之,即刻彻查兵部!上至尚书,下至主事,所有涉案之人,一个都不能放过!朕要看看,这兵部,究竟是朕的兵部,还是他燕王朱棣的兵部!”
帝王雷霆之怒,如狂潮般瞬间席卷了整个紫禁城。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府邸。
张昺正悠闲地品着新到的春茶,他料定陈恪一个黄口小儿,即便查到了刘守义,也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撼动自己这棵在朝中盘根错节数十年的大树。
然而,当一名心腹连滚带爬地冲进书房,将宫中传出的消息禀报之后,张昺手中那盏名贵的建窑茶杯,“啪”的一声,应声碎裂。
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手,他却浑然不觉。
那张一向沉稳的面孔上,血色瞬间褪尽。
完了!
皇帝的反应如此激烈,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料。
他知道,这绝不仅仅是因为一个刘守义,陈恪必然是拿到了更致命的证据!
“燕王……燕王的人!”张昺的嘴唇哆嗦着,脑中灵光一闪,抓住了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快!派人出城,去追燕王派来的信使!让他立刻销毁密信,无论如何,不能让信落到锦衣卫手里!”
他几乎是嘶吼着下达了命令,那封信里,有他与燕王商议如何构陷陈恪,甚至……甚至伪造密旨,图谋更大的阴谋!
然而,他快,陈恪的刀更快。
京师北郊的官道上,一名信使正快马加鞭,神色慌张。
他刚接到张府的紧急传讯,心中己是惊涛骇浪。
可就在他策马转过一道林间弯路时,数道黑影如鬼魅般从两侧林中窜出,一张巨网从天而降,连人带马瞬间被罩了个结结实实!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正是奉陈恪之命在此等候多时的完颜阿鲁。
他看着在网中徒劳挣扎的信使,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拿下,带走。”
冰冷的两个字,宣判了张昺最后的侥幸彻底破灭。
是夜,月黑风高。
江慎之亲自率领着上百名锦衣卫校尉,如狼群般冲入了灯火通明的兵部衙门。
吏员们惊恐的尖叫和文书散落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往日里威严的朝廷中枢,此刻宛如人间地狱。
“奉旨查案,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江慎之手持绣春刀,一脚踹开张昺值房的大门。
在无数火把的映照下,校尉们如同梳篦一般,将整个值房翻了个底朝天。
很快,一名校尉在一处暗格中,有了惊人的发现。
“大人!找到了!”
江慎之快步上前,接过一叠用油纸包裹的信件。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这些信,竟然是张昺与其他几位手握重兵的藩王私下往来的密信!
其言辞之露骨,用心之险恶,远超想象!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压在最下面的一份奏章草稿。
抬头赫然写着——《弹劾锦衣卫都指挥使陈恪擅权谋逆,结党营私疏》。
奏章罗列了陈恪数十条“罪状”,每一条都足以致其于死地。
江慎之看得遍体生寒,他能想象,若是自己这边的动作再慢一步,恐怕此刻被抄家的,就是陈恪的府邸了!
次日清晨,奉天殿。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文武百官垂首而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御座之上,建文帝一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脸色却冷得像冰。
殿中,跪着被连夜召进宫的兵部尚书张昺。
“张昺,”建文帝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兵部搜出的东西,你作何解释?”
张昺虽然一夜未归,衣衫不整,但此刻却昂着头,一副忠臣蒙冤的悲愤模样:“陛下!此乃栽赃陷害!是陈恪!是他挟私报复,伪造证据,意图铲除异己,蒙蔽圣听!老臣为国效力数十年,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求陛下明察!”
他声泪俱下,言辞恳切,不少与他交好的老臣都露出了同情之色,甚至有人准备出列附议。
就在此时,一首沉默不语的陈恪,缓缓走出了队列。
“张尚书真是好口才,死到临头,还能颠倒黑白。”陈恪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洞察一切的锐利,“你说我伪造证据,那么,这个东西,是不是也是我伪造的?”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高高举起,朗声道:“此乃张尚书伪造的‘密旨’副本!他意图用此‘密旨’,构陷我与宫中内侍勾结,图谋不轨。只可惜,他派去与燕王联络的信使,己经被我锦衣卫拿获。这份副本,正是从信使身上搜出,上面详细记载了张尚书的全盘计划!”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伪造密旨?!这可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张昺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他死死盯着陈恪手中的文书,如同见鬼一般。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最核心的机密,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你……你血口喷人!一派胡言!”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最后的理智被彻底击溃。
陈恪冷笑一声,根本不理会他的咆哮,而是将目光扫向了朝班之中。
那些手握兵权的勋贵旧将里,有数人的脸色己经和张昺一样难看,
建文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来人!”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如九天惊雷,“将逆贼张昺给朕拿下,打入诏狱!命锦衣卫指挥使沈元白,亲自审问!朕要知道,他背后,到底还有多少同党!”
“陛下饶命!陛下!臣冤枉啊——!”
张昺凄厉的惨叫声中,两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校尉己经将他死死按住,堵住嘴,拖出了奉天殿。
一场席卷兵部的政治风暴,就此拉开序幕。
待殿内稍稍平复,陈恪再次出列,声音清晰而坚定地响彻大殿:“陛下,张昺一案,暴露我大明卫所军官久任一地之弊。臣以为,藩王之所以能轻易渗透军中,皆因此辈拥兵自重,与地方勾连过深。为防后患,臣恳请陛下推行《卫所军官轮换制》,定期对调各地卫所中高级军官,使兵为国用,将不专擅!”
此策一出,朝野震动。
这不仅是对张昺一案的总结,更是从根源上削弱藩王势力的釜底抽薪之计!
建文帝看着下方那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眼中的怒火渐渐化为深深的倚重。
“准奏!”
诏狱那扇沉重的铁门在张昺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最后的光明,将他彻底吞噬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而殿外,灿烂的阳光洒在陈恪的飞鱼服上,金丝银线熠熠生辉,却怎么也照不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张昺,只是一枚被推到台前的棋子。
真正执棋的手,还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
这张网,必须从张昺的嘴里,撕开一个更大的口子。
沈元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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