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裴如意又如往常一样，亲手熬制了羹汤，满心欢喜地送往柳文清的住处。
刚走到门口，就发现平日里总守在柳文清房外的那个书童不知踪影，想必是有急事暂时走开了。
裴如意微微一怔，旋即轻轻抬手，正欲叩响房门，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板的那一瞬，屋内传来的柳母说话的声音让她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文清啊，你这次从京城回来，虽说授官之路不太顺遂，可我听闻吏部主事大人极为赏识你，还传出口信说要给你保媒。虽说咱们没必要低声下气地拿婚姻去攀附别人，可到底也不好拒绝呀，你爹主要是担心那主事大人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可该咋办！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过了半晌，柳文清也只是叹息一声，没说话。
“说句实在话，娘对那裴家姑娘也是满意的，长得漂亮，性格好，又能干，家里家外都能操持。咱们两家相熟，你和那裴家姑娘也是般配。可任凭她万事再好都没你的仕途重要呀！” 柳母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关切，透过门缝清晰地传了出来。
裴如意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只听柳文清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娘，我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可阿意姑娘一片赤诚，待我情深意重，每次见到她那满是热切期待的笑容，我这心里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张不开嘴啊。咱们要是在这个时候悔婚，阿意姑娘必定会面对他人流言蜚语的质疑，我实在是做不出这种背信弃义的行径。”
裴如意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如坠冰窟，手中提着的羹汤似乎也在瞬间变得很重，难于拿稳住。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满心的欢喜与期待此刻都化作了无尽的酸涩与悲凉。
裴如意的手无力地垂落，此刻的她，再没了半分想要叩门的心思，也无心去管屋内柳文清母子后续还会说些什么。
首到出了柳府那朱漆大门，裴如意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她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周遭的喧闹声、叫卖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她满心都被刚才柳家母子的对话占据着，只觉一阵烦忧如汹涌的潮水般将自己彻底淹没。
走了好一阵子，她的脚步才渐渐放缓，最终在街边的一棵冠状如伞的老槐树下停住，微微仰起头，望向那透过枝叶洒下的细碎光影，不禁扪心自问：自己当真就那般喜欢柳文清，以至于非他不可吗？
思索良久，裴如意最终轻轻摇了摇头，其实不然，自己不过是在年少慕艾的懵懂年纪，便与他订下了这门婚事。
那时的心意，纯真却也懵懂，只觉他文采斐然、温文尔雅，恰好符合自己心底对未来另一半那模糊的期许。
又想着，反正他柳文清是自己将来的夫婿，于是乎，在长此以往，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自然而然地对他愈发亲近，那份喜欢，也如同春日里的藤蔓，一点点生长蔓延进心中。
可如今，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裴如意竟觉得柳母有句话说得在理。自己家里人口简单，父母恩爱，小弟懂事，自己也知书达理，模样也是百里挑一，这般好的姑娘，莫说这小小的县城，就是放眼整个江州府，也必定有的是人欣赏喜欢。
没了他柳文清，这世间还有大把的青年才俊可供挑选。况且，近些时日父亲仕途顺遂，己然升职，家族门第也更上一个等级，若真要论起来，大不了让父亲出面，在那些有潜力武将之家寻摸一个如意郎君，说不定能比柳文清更为出色。
这般一番思量下来，裴如意只觉那压在心头的巨石悄然滚落，今日这突如其来的执念与困扰仿若春日里的残冰，在暖阳的照耀下渐渐消融。
裴如意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释然的浅笑，抬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步伐轻盈而坚定，似是要将过往的一切不如意统统抛却在身后。
花开有时落，英雄会暮年，美人会老去。人生最易错，初见少年执手一笑，不惧岁月不惧风。年轻儿女以为人生最大的遗憾是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历经世事后便会知道，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山海皆可平。可终是东风吹醒英雄梦，生活磨平少年心。这世间万物荆棘前行才是人生，怀才者多不遇才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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