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晨雾还未散尽,裴家的马车便碾过青石板路启程了。
裴照嫌车厢里闷,便坐在车辕上,小少年束发啾啾的海棠红绸带被晨风扬起。
他望着天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眼底满是雀跃。
身旁的何勇手握缰绳,不时转头与他谈笑,马蹄踏碎露水的声响里,夹杂着两人爽朗的笑声。
车厢内,绣着缠枝莲纹的车帘半掩,漏进几缕熹微晨光。
裴如意斜倚在软乎乎的棉絮靠垫上,靛青色裙摆铺散开来,像一朵盛开的鸢尾花。
她指尖轻轻拨弄着窗棂垂下的流苏,那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母女俩挨得很近,说起话来都带着亲昵的气息。
"娘,您看这地图。"裴如意展开泛黄的绢布,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城镇的名字,
"再走两三日就能到云州城了,听说那里的绸缎庄最是有名。"裴如意指尖着地图上的墨痕,眼波里漾着期待。
母裴轻轻点头,眼角带着温柔笑意:"到了云洲,咱们可以寻个老字号绸缎庄,挑上几匹上好的云锦。”
她指尖拂过女儿鬓边碎发,语气温软如晨雾,“到时再瞧瞧京城里时兴的样式,按各人身材量体裁衣。每人裁两套新衣裳。”
“一套走亲访友时穿,一套留着宴饮聚会时穿,总要做得体面些才好。”
两人说说笑笑一会儿,裴母又压低了声音,感慨道,"要是没有何勇兄弟陪着,咱们这一路上少不得要另请车夫。"
"如今既省了雇人的银钱,心里也踏实许多。"
她望着车辕上那个挺括的身影,语气里透着欣慰,"何勇年轻力壮,又有把子力气,路上若遇着个风吹草动,总比雇来的生人可靠谱些。"
裴如意也跟着点头,望着坐在车辕上裴照与何勇谈笑的身影,心中满是踏实。
晨光透过车帘,在两人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温馨的气氛在车厢里静静流淌。
远处村落的炊烟袅袅升起,与晨雾交织成朦胧的纱幕,载着满车笑语的马车,就这样轻快地驶向初升的朝阳。
暮春的十里亭浸在淡青色雾霭里,垂杨柳的丝绦被风梳得簌簌作响,嫩绿色的叶尖还凝着未散的晨露。
柳母早带着柳文清、柳文月候在亭内。竹编食盒在石桌上摞了三层。
见裴家车马扬起的尘土漫过石桥,忙拽着儿女迎到亭檐下,袖口的镯子撞出细碎声响。
两家人在石亭落了座,柳母掀开食盒时,蒸腾的热气裹着桂花香漫开来。
青瓷碟子里码着千层油糕,菱形的茯苓饼上还沾着花瓣,最底层的食盒竟温着一壶桂圆红枣茶。
她将茶盏推到裴母手边,鬓边的珍珠钗随动作轻颤:"路上颠簸伤脾胃,特意蒸了些软和糕点。文清,快把娘晒的杏脯拿出来——"
柳文清刚将油纸包递过去,裴照那小子便伸手接过,迫不及待地捏了几块塞进嘴里。
“哎哟!柳家伯母,您这杏脯做得也太绝了!”
他嚼着果肉眼睛发亮,“酸酸甜甜的正好开胃,嚼着还带着股清冽的果香呢!”
“城里铺子卖的杏脯都没您这好吃!”
柳夫人被她夸的,笑不拢嘴:“你这孩子,嘴甜得能粘住蜜饯。”
指尖轻轻叩了叩食盒边缘,又往他手里多塞了两块,“慢些吃。”
裴母含笑从袖中取出个朱紫色新绣的喜鹊登梅枝荷包回赠给柳夫人——面上新绣的喜鹊正展翅掠过梅枝,针脚细密处泛着银线微光
柳夫人含笑双手接过,一时间,两位夫人的手一首相握未松开,絮絮说着"珍重,日后相见"的话,眼底皆漫着几分依依别绪。
柳文清本想走到裴如意身边,私下说点什么,忽听得身旁柳文月轻咳一声。
终是将到了唇边的"一路当心"咽了回去,只把新晒的杏脯往食盒里又压了压。
临别时,柳文清抱拳躬身,目光扫过裴家众人:“不日我也将启程赴京,届时定当登门拜谒。”
柳文清首起身子的刹那,腰间羊脂玉佩垂坠如旧,温润光泽在早春晨雾里泛着冷意,竟未随着动作轻晃半分,恰似他刻意压制的心事。
而站在不远处上裴如意,指尖深深陷进袖中褶皱,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
两人隔着一丈的距离,不近也不远,裴如意却感觉彼此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给隔开了,那满肚子欲问的话、欲诉的怨,连同春日渐浓的晨风,尽数裹进无声的沉默里。
马车辘辘碾过青石路,裴如意倚望着窗外飞掠的景色,指尖无意识着月白色帕角。
柳家拖延数月的退亲之事,如悬在心头的秤砣,明明柳文清早该递来书信,如今却是只字不提了。
她将头抵在雕花窗棂上,任颠簸的车厢摇晃心绪——算了,待入了京城,定要将这桩糊涂账原原本本说与父亲,只是不知柳家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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