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晨光刚漫过朱雀大街的影子中，裴安一家人便马不停蹄地来到牙行看房子。
牙行门前的铜铃叮咚作响，裴安己拽着蹦跳的儿子跨进牙行。
梁上燕子扑棱棱掠过悬着的"日进斗金"匾额。
穿蓝布坎肩的伙计热情地打招呼，等裴安说明意向后。
伙计熟练地展开羊皮地图："客官您瞧，这处挨着西市的二进小院带月洞门，院里那株石榴树还是前朝的老根，枝繁叶茂..."
伙计指尖点在城西胭脂巷的标记上，“城西这几处宅子都是地段好，只是这地段金贵，可月租差不多都得二三两银子...。”
一家人跟着牙行伙计踏遍城西六条街巷，宅子倒是看了不少，大多不合心意。
推开的院门总是窄得让人喘不过气，巴掌大的天井，逼仄的阁楼。
最合适的那处宅子，虽说是轩敞了，月租金竟要三两银子，抵得上他大半月军饷。
林氏也凑过丈夫肩头细看地图，袖底的桂花香囊蹭过羊皮纸发出窸窣轻响。
裴安的食指无意识敲着图上的各处标记，指节在"二两纹银"西字上顿了顿。
那足够买三石新麦的数目，让他后槽牙轻轻咬了咬。
伙计见状连忙翻开另一页图："要不早瞧瞧城郊西桥那处？院子外带个半亩菜畦..."
日头偏西时，马车颠簸着驶向城郊，路旁的垂柳掠过车窗，惊起一群白鹭。
马车碾过石板路，城郊的风裹着泥土香扑面而来。
行至日头西斜，在京郊大营东南方三里处，一座月洞门宅院豁然眼前。
"到了！"伙计指着那青瓦白墙的一进宅院。
推开斑驳的木门，前院空地铺满青石板。
院中种了一颗大桂花树，仿佛能够闻见一阵芬芳扑面而来。
后院空地杂草丛生，却正合林氏心意："能种青菜，搭个鸡棚也够。"。
最妙的是大门西侧的月牙形池塘，早荷擎着粉白的花苞，锦鲤在莲叶间倏忽来去。
阿照蹲在池边伸手捞鱼，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裤脚；
裴如意己经在丈量墙根，念叨着要种韭菜和小葱；
林氏抚摸着雕花窗棂，转身笑道："当家的，这里挺清幽雅致的。"
"夫人好眼光！"牙行伙计笑道，"这宅子原是致仕官员所建，独门独院，离京郊大营不过三里路。”
“只是东家急着返乡，只肯卖不肯租，良心卖价纹银三百两..."
林氏指尖微微发颤，攥紧裴安靛青色的衣袖。
她抬眸与丈夫对视，目光相撞的瞬间，两人皆从对方眼底读懂了无声的默契。
牙人报出的价格乍一听很多，但看了这么多房子，心里也明白确实比其他的宅子要便宜许多。
心里对这处宅子的欣喜之情，让她下意识摸了摸绣袋里的油纸包，里头整整齐齐码着碎银。
还有几张边角微微卷起的银票，放在女儿衣服暗袋里，都是夫妻俩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
"就定下这宅子吧。"林氏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往后在后院养鸡种菜，也能省下一大笔开销。"她说话时，发间的白玉兰轻轻晃动，散发出淡雅的香气。
裴安颔首，转身对牙人说道："明日巳时，烦请与东家同至衙门，与房主交割地契。"
待牙人告辞离去，裴安望着妻子发间那朵洁白的玉兰，愣了一会儿神。
想到即将买下的这座宅子，家中积蓄要花费的一干二净。
突然觉得这满院荒芜，都将长出比人还高的荒草来。
夕阳给池塘镀上金边，裴照举着折来的荷花，脆生生喊道："以后我要在这儿钓鱼给爹爹下酒！"
林氏倚着门框轻笑，裴安揽过她肩头。
风掠过荷塘的泥土，带着荷花清甜。
将往后无数个日子的期待，都酿进了这座新宅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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