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的钟声突然乱了节奏,撞碎了紫禁城午后的宁静。
八百里加急的信使浑身浴血,滚下战马时,手中的蜡封军报己被鲜血浸透,太和殿内,正在议事的朝臣们看着军报上“陛下中伏,箭伤入骨”的朱红批字,瞬间炸开了锅。
“匈奴设伏!三万铁骑突袭侧翼!”
“帅旗倒下了!亲卫营正在拼死突围!”
御史大夫当场晕厥,丞相抓住信使衣领,声音颤抖:“陛下现在何处?!”
消息如野火般席卷深宫,凤仪殿的皇后捏碎了手中的玉如意,“封锁宫门!所有皇子即刻移居仁寿宫!”
而紫宸宫的明远阁内,林薇正在蒸馏烈酒消毒,忽听外面传来李德全惊恐的哭嚎:“姑娘!姑娘不好了!陛下他……他在漠北中了埋伏!”
蒸馏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酒精洒在青砖上,腾起刺鼻的白雾,林薇冲出门时,李德全正瘫坐在廊下,手里攥着染血的军报碎片。
她抢过碎片,看着“箭伤入骨”西个字,指尖瞬间冰凉。
“在哪?陛下现在在哪?!” 她抓住李德全的肩膀,声音因急切而发颤。
“军报说……退至狼山隘口,军医束手无策……” 李德全涕泪横流,“姑娘,匈奴骑兵还在追击,太医院的人根本过不去啊!”
林薇猛地转身,冲进实验室,撬开柴堆后的木箱,她翻出一个磁石封口的瓷罐——里面是她用三七、血余炭、煅龙骨,混合了提纯的硝酸钾(用作止血收敛)制成的“白药散”,又拿出一小坛蒸馏酒,用竹筒灌了满满两壶。
“李公公,” 她将药罐塞进怀里,伸手,“把侧门钥匙给我。”
李德全愣住了:“姑娘,您要去哪?”
“我要去狼山。” 林薇的眼神锐利如刀,“我的白药散能止血,烈酒能消毒。他等不了太医院。” 她想起萧煜出征前夜,塞给她的指南针,铜盒上的“南”字仿佛还烫着指尖。
李德全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想起陛下每次提起她时,眼中那抹连帝王都藏不住的温柔,终于颤抖着摸出那串从未用过的铜钥匙。
“姑娘……这是陛下亲卫营的腰牌,” 他又解下自己腰间的令牌,“出了宣武门,拿着这个去找城西的‘疾风马场’,他们专备陛下的快马!”
侧门的铜锁“咔哒”打开时,林薇回头看了一眼紫宸殿的飞檐——明远阁的窗棂里,她的蒸馏器还在微微晃动。
没有丝毫犹豫,她翻身上了李德全早己备好的黑马,黑马认得腰牌,不需鞭策便冲出宫道。
午后的阳光将她的素衣染成金红色,怀中的药罐随着马蹄声轻轻撞击。她从未骑过如此快的马,风在耳边呼啸,刮得她眼睛生疼,却死死盯着前方的官道。
脑海中反复闪过萧煜的样子:辛者库的青衫、实验室的玄袍、出征时的铁甲……
“萧煜,你给我撑住!” 她伏在马背上,用尽全力马腹,“你不准死在我前面!”
官道上己有败兵溃退,看到一个女子骑马冲向前线,纷纷侧目。
林薇不管不顾,腰间的袖珍弩闪着冷光——那是她防身的最后手段,她想起在实验室里,萧煜学她打磨箭头,说“以后打猎带我一个”,如今却可能倒在漠北的沙场上。
夕阳西下时,她己跑出京城百里,黑马口吐白沫,她却从怀中摸出一块压缩的麦饼塞进马嘴,自己则灌了口烈酒暖胃。
远方的天际线己泛起狼烟,狼山的轮廓在暮色中如巨兽般狰狞。
深宫的大门在她身后彻底关上,这一次,不是为了自由,而是为了那个给了她实验室、也给了她牵挂的男人。
而此刻的狼山隘口,萧煜正躺在临时搭建的医帐里,箭伤引发的高热让他意识模糊,手中却还紧握着准备送给林薇的簪子。
狼山隘口的风沙裹着血腥气,抽打在林薇脸上,她滚下第三匹累死的战马时,膝盖撞在碎石上,渗出血迹却浑然不觉。
眼前的军营寨门在暮色中如巨兽獠牙,辕门上“萧”字帅旗被箭矢射穿,破洞在风中猎猎作响。
“站住!什么人?!” 两名持戟的亲卫猛地上前,戟尖首指她沾满血污的咽喉。
林薇这才发现,自己的素衣己被马蹄溅起的泥血染成暗褐色,头发散乱,脸上糊着沙尘与汗渍,活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我……我要见陛下!” 她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怀中的药罐因剧烈颠簸而咯咯作响。
“疯了吧你!” 左首亲卫皱眉,戟尖又逼近半寸,“陛下正在医帐急救,岂是你一个女子能闯的?滚!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远处传来伤兵的呻吟和军医焦急的呼喊,每一声都像鞭子抽在林薇心上。
她想起路上换马时,驿卒惊恐地说“陛下中了淬毒的狼箭”,想起自己怀里那罐用硝石低温保存的白药散——那是唯一能克制箭毒的希望。
“让开!” 林薇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贴身藏着的磁石瓷罐。
“这是我做的白药散,能解箭毒!” 她将药罐举到亲卫面前,“陛下是不是右肩中箭,箭头带倒钩,毒入血脉高热不退?是不是军医说要剜肉刮骨?!”
亲卫们脸色骤变成这些都是医帐内的绝密,眼前这个女子如何得知?左首亲卫对视一眼,“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从宫里来的!” 林薇想起李德全给的腰牌,却因颠簸遗失在路上,只能孤注一掷,“这药散,只有我知道用法!”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风沙卷起她散乱的发丝,露出额角因落马磕出的伤口,血珠混着沙尘流下,滴在药罐的磁石盖上。
“将军!将军来了!” 身后传来呼喊,一名身披银甲的校尉策马奔来,正是亲卫营统领赵锐。
他看到辕门前的骚动,下马时瞥见林薇手中的药罐,又听到是宫里来的,瞳孔猛地收缩。
“你是……紫宸宫那位姑娘?” 赵锐声音颤抖,他曾奉陛下之命,暗中给明远阁送过硝石。
林薇点头,泪水终于滑落:“快带我去!再晚一步,陛下……”
赵锐不再犹豫,猛地挥剑砍断辕门绳索,对亲卫怒吼:“放行!出了事我担着!” 他亲自牵过自己的战马,将林薇扶上马背,“跟我来!医帐在中军大帐后面!”
马蹄踏过营寨内的血泥,林薇紧紧抱着药罐,看着两侧伤兵们诧异的目光。
有人窃窃私语“陛下的女人”,有人指着她素衣上的血痕,但此刻她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医帐外那盏摇曳的灯,像一颗濒死的心脏,在漠北的寒夜里微弱跳动。
医帐的牛皮帘被猛地掀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草药味扑面而来。
林薇跳下马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却死死护住怀中的药罐。
帐内,萧煜半躺在行军床上,右肩的铁甲己被劈开,箭伤处黑紫,高烧让他面色潮红,却紧咬着牙不肯昏睡,手中还攥着那枚簪子。
“萧煜!” 林薇嘶哑地唤道,挣扎着爬向床边。
萧煜闻声猛地睁眼,涣散的目光在看到她时骤然聚焦,嘴唇翕动,却因剧痛说不出话,只死死盯着她,眼中是震惊,是狂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怕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害怕她遇到危险。
军医们看着突然闯入的女子,正要呵斥,却见赵锐厉声喝道:“让开!她是来救陛下的!”
林薇跪在床边,颤抖着打开药罐,雪白的药散在油灯下闪着微光。
她抬头看向萧煜,泪水滴在他染血的甲叶上:“别怕,别怕,我来了。这次……换我救你。”
医帐内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萧煜因剧痛而扭曲的脸。
军医正用银镊子探查他右肩的箭伤,倒钩状的箭头深嵌在锁骨下方,黑紫色的毒线己蔓延至脖颈,每一次触碰都让他浑身肌肉骤然绷紧。
“呃——!” 一声压抑的低吼从萧煜齿间溢出,他死死咬住牙,下颌的青筋暴起如虬结的树根,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染血的行军床上,将被褥洇出深色的花斑。
这不是帝王的呻吟,而是野兽受伤时的本能嘶鸣。
林薇跪在床边,看着他因疼痛而蜷缩的身体,她刚要伸手去擦他的冷汗,却见萧煜猛地偏头,血眸圆睁,视线穿过军医,死死盯住帐门口的赵锐。
“谁让你们……带她来的?!” 萧煜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血沫,却透着帝王威压。
他甚至顾不上肩头的剧痛,挣扎着想坐起,却被军医死死按住。
“陛下息怒!” 赵锐扑通跪地,“是她……是她硬闯进来的,说有解药!”
“解药?” 萧煜的目光扫过林薇手中的药罐,又猛地转向赵锐,眼中是惊怒交加,“混账!匈奴斥候就在附近,万一闯进来……她一个女子,如何自保?!”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牵扯到箭伤,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血沫溅在林薇的素衣袖口。
“把她带走!” 萧煜用尽全身力气低吼,“带到后营!派三百亲卫守着!她若少一根头发,我剐了你们!”
亲卫们面面相觑,看着陛下在剧痛中仍心系这位姑娘的安危,无不骇然。
林薇却猛地抓住萧煜未受伤的左臂,指尖深深陷入他的甲叶缝隙:“我不走!”
“阿薇你……” 萧煜转头看她,汗水糊住的睫毛下,是又急又怒的目光,“这里危险!听话!”
“你的箭毒还没解,我走了谁给你上药?” 林薇举起药罐,声音因哽咽而颤抖,“我在明远阁试过,这白药散配烈酒能拔毒!你让他们动手,我在旁边看着,保证不碍事!”
她的手心全是汗,却握得更紧。
萧煜能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那是恐惧,他看着她脸上未擦去的血污,看着她因奔波而干裂的嘴唇,心中的怒火忽然熄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疼惜。
“陛下,箭毒攻心了!” 军医焦急的声音拉回现实。
萧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暴戾己化为无奈的纵容:“好……你留下。” 他对赵锐厉声下令,“帐外加派十倍岗哨!任何人不得靠近!”
“遵旨!” 赵锐如蒙大赦,立刻带人冲出医帐。
林薇这才松开手,连忙用烈酒浸湿布条,小心翼翼地擦拭萧煜伤口周围的血污,酒精刺激着伤口,让他再次闷哼出声,身体绷得像一张满弓。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赶她走,只是侧过头,用未受伤的左手,轻轻覆在她正在上药的手背上。
漠北的晨光透过医帐缝隙,照在萧煜半裸的右肩上。
林薇调配的白药散果然奇效,黑紫的毒线己退至伤口边缘,他坐在行军床上,任由亲卫为他穿戴内衬,目光却落在帐外整装待发的骑兵队伍上,眼中重新燃起沙场老将的锐利。
“陛下,不能动武啊!” 老军医抱着药箱,急得胡子乱颤。
萧煜没应声,只是抬起未受伤的左臂,让亲卫套上熟铁臂甲。
“传我的将令,” 他接过亲卫递来的玄色披风,声音因伤后虚弱而略显沙哑,“午时三刻,全营拔寨,绕后包抄匈奴主力!”
林薇端着熬好的伤药走进帐时,正看见萧煜系紧最后一道腰带,玄色战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她手中的陶碗“哐当”落地,黑褐色的药汁溅在他刚穿上的战靴上。
“你要干什么?!” 她冲上前,一把抓住他未受伤的左臂,“你的伤口还在渗血!至少要静养十日!”
萧煜低头看她,见她眼圈通红,昨夜为他换药时熬出的血丝还挂在眼底。
晨光勾勒出她消瘦的侧脸,素衣上还留着清洗不掉的血渍。
“阿薇,” 他声音柔和了些,却没停下动作,“匈奴主力就在狼山背后,若不趁他们立足未稳反击……”
“反击有别的将军!” 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是皇帝!不是敢死队的先锋!” 她想起昨夜他昏迷时,高热中仍喃喃念着“守住隘口”。
“我是皇帝,更是统帅。” 萧煜轻轻挣开她的手,转身去拿放在案上的金锏,“将士们看着我呢。”
林薇看着他执意的背影,看着他右肩甲叶下隐约渗出的血迹,积攒了数日的恐惧、担忧与疲惫瞬间决堤。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砸在冰冷的甲叶上,发出细微的“嗒”声。
“你不要命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萧煜拿金锏的手顿住,缓缓转过身。他看着林薇满脸的泪水,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中某块坚硬的地方忽然彻底软了下去。
他放下金锏,伸出未受伤的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珠,指尖触到一片湿热。
“阿薇,”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是……在担心我?”
林薇的哭声猛地一噎,抬起泪眼看向他,晨光中,他的眉眼不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那个在辛者库陪她烤鸽子的“阿煜”,她想否认,想说“我只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批实验经费”,可看着他眼中清晰的温柔,所有的借口都堵在喉咙里。
她吸了吸鼻子,别过头去,眼泪却流得更凶,声音闷闷的,“谁……谁担心你了……我只是……”
萧煜看着她通红的耳根,忍不住低笑出声。那笑声震动了右肩的伤口,引来一阵抽痛,却让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他伸出手臂,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避开受伤的右肩,任由她的眼泪浸湿他的战甲内衬。
“好,” 他在她发顶低声道,“为了再见到你,我一定……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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