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殿的铜漏滴答声里,林薇正对着案头的水利图纸蹙眉指尖无意识着小腹,那里己有了淡淡隆起,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萧煜来了。
“今日又让小厨房炖了山药莲子粥和鲈鱼羹。”
萧煜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怕惊着殿中蛰伏的春意,他亲手将食盒搁在紫檀木桌上,青瓷碗揭开时腾起的热气里,林薇抬眼,忽然想起昨夜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说“这颗心如今装着两个人”。
试毒太监捧着银筷的手有些发抖。
林薇看着那抹银光没入粥中,忽然想起现代实验室里的光谱分析仪,银能验砒霜,不过是生成硫化银的化学反应,可这宫里的毒何止一种?她舌尖微动,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萧煜己从太监手中接过碗,用汤匙舀了半勺,轻轻吹了吹,才递到自己唇边。
“烫。”她下意识伸手去拦,那双翻云覆雨的手,此刻正像寻常夫君般,细心吹凉一勺粥。
他抬眸看她,“我亲自尝过了,无毒。”
“其实不必如此,若你有事,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她轻声说,指尖抚过碗沿,“我学过毒理,能分辨——”
“我知道薇薇聪慧。”萧煜打断她,指腹轻轻擦过她唇角,“但我更知道,这宫里的人心,比你的水利图纸更难测。”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若没了你,纵有万里江山,又有何意?”
林薇执匙的手刚触到琥珀色的鲈鱼羹,喉间忽然泛起一阵酸意。她猛地放下碗,胃里翻江倒海般往上涌,萧煜原本正用银筷替她挑着鱼刺,见状立刻扔了筷子扶住她后背,袖口扫落了半盏山药莲子粥。
“传太医!”他另一只手忙不迭替她顺气,指腹擦过她泛白的唇角时,触到一丝湿意思林薇勉强摇头,却抵不过生理反应,整个人软进他怀里。
殿外宫人听得响动,早己跌跌撞撞跑去太医院。
不过盏茶工夫,太医院首座带着三西个医正,捧着医箱跪了满地,御膳房总管领着厨子们举着食盒,在暖阁外抖如筛糠。
萧煜阴沉着脸,将林薇轻轻安置在软枕上,转身时龙袍扫过满地跪伏的人。
“说!为何娘娘用膳时突然呕吐?是不是膳食里有——”话未说完,目光扫过林薇苍白的脸,又生生咽了回去。
为首的老太医叩首叩得额头见血,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娘娘有孕三月余,胎象本就因孕初期操劳过度娇弱,许是脾胃受寒……”
“放屁!”萧煜拍案而起,“前几日还好好的,怎的今日用膳就犯了?”他忽然转头盯住御膳房总管,“你新换的厨子是哪里来的?这鲈鱼羹里放了什么?”
那总管“扑通”一声瘫在地上,“陛下明鉴!这厨子是从江南采办贡米时带回来的,擅做清淡羹汤……鲈鱼羹里只加了姜黄、紫苏去腥……”
“够了。”林薇扶着软枕坐起来,伸手扯了扯萧煜的衣袖。
他回头时,见她鬓发散乱,却强撑着笑了笑,“不过是寻常孕吐,你吓到他们了。”
“孕吐?”萧煜皱眉,攥紧她的手往自己唇边送,像是要确认她是否还有力气,“为何太医从未提过?”
林薇指尖抚过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这是孕早期激素变化所致,多数妇人都会有。”她看向满地跪着的人,目光扫过太医们慌乱的眼神,又转向抖成一团的厨子,“你瞧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不过是腹中胎儿在闹脾气罢了。”
萧煜仍不放心,攥着她的手转向太医:“既是常事,为何不提前开方子调理?若再吐坏了身子——”
“陛下。”林薇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手背,“就像春种秋收,女子有孕本就是自然之事,你让太医院开些健脾和胃的药膳便好,何苦吓着这些人?”
萧煜盯着她泛青的眼下,忽然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是为夫慌了神……见不得你受半分委屈。”
林薇叹口气,她悄悄对满地宫人挥了挥手,萧煜察觉她动作,却只是抱得更紧:“都退下吧,不准扰了娘娘休息。”
殿门吱呀一声合上时,林薇听见廊下传来此起彼伏如释重负的叹息。她抬头看萧煜,见他正盯着自己唇瓣,指尖轻轻她下巴,“可还难受?我让小厨房炖些酸梅汤来?”
“酸梅汤好。”她顺势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心跳渐渐平稳,“不过下次再这样吓太医们,怕是没人敢给我请脉了。”
“他们敢。”萧煜低头吻她发心,“我只要他们记得,这宫里最金贵的,是你,和你皱一下眉头的动静。”
鎏金炭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林薇眉尖的倦意,她斜倚在金丝软枕上,案头的羊皮纸上,炭笔勾勒的水渠图己晕开几处淡痕,那是她方才孕吐时不小心蹭到的。
萧煜握着批奏折的朱砂笔的手忽然顿住,他抬眼望去,见林薇正强撑着坐起,指尖捏着炭笔往图上添注记,身体却因恶心而簌簌颤动。
他几乎是扑过去按住她手腕:“胡闹!这般难受还碰这些!”
炭笔“啪嗒”坠地,在织金毯上滚出一道灰痕, “不过是画几张图。”她扯出个苍白的笑,伸手去够滚落的炭笔,“淮河流域的春汛快到了,若不赶在年前定下新坝图纸——”
“淮河水患自有工部处置!”萧煜攥紧她指尖,放在唇边轻轻呵气,仿佛在焐热一块即将碎掉的玉,“你现在只需安心养胎,其余事不必操心。”
林薇挣脱他的手,固执地捡起炭笔:“你说过,与我在一起便不耽搁我治学。如今不过是画几张图,怎的倒要拘禁我?”
话音未落,喉间又泛起酸意,她连忙用帕子掩住唇。
萧煜的脸色瞬间从霜雪转为焦土,“我何时会拘禁薇薇?只是你身子这般虚弱——”
“孕吐虽是难受,却不碍思维。”林薇用炭笔尾端戳了戳他眉心,忽然想起现代实验室里,师姐带着孕吐做实验的模样,“孕妇的身子或许娇弱,但心志不该被妊娠囚住。”
萧煜忽然抓住她握笔的手,“我怕你逞强。刚刚太医说你脉象虚浮,劳累过度,若再耗神——薇薇,我也会疼。”
林薇望着他眼底的血丝,想起这些日子他总在她榻边批奏折,困了便歪在锦被上打个盹,连龙靴都来不及脱,她忽然放下炭笔,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你听,宝宝也在说,爹爹莫要生气。”
“宝宝?”萧煜挑眉,指腹轻轻她隆起的腹部,龙涎香混着她身上的药香。
林薇靠在他肩头,指尖无意识划过他袖口的蟒纹,“待我画完这张图,便同你休息如何?”
话未说完,又一阵恶心翻涌上来,萧煜眼疾手快地捧来青瓷盂,另一只手牢牢圈住她腰肢。
看着她难受得闭眼的模样,他忽然低头吻了吻她汗湿的额角,“下不为例。”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宠溺,“待孩子落地,我陪你去淮河边看你修的大坝,如何?”
她伸手勾住他脖颈,在他耳畔轻笑:“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萧煜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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