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殿的铜漏在死寂中滴答作响,林薇盯着手中的琉璃盏,里面的百合粥蒸腾着热气,却暖不了她眼底的灰败。
萧煜站在廊下,听着暗卫首领的密报,指尖捏皱了密折,上面太后与皇后密谋的字迹刺得他眼眶生疼。
暗卫首领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张明礼供出,太后皇后挟持妻女,才逼他下手……至于皇后娘娘……”
萧煜转身,看见林薇蜷在榻上,浑身发抖,他冲过去抱住她,却被她轻轻推开。
“别碰我。”她的声音轻得像烟。
这三个字如惊雷炸响,萧煜猛地起身,大步走向椒房殿。
皇后正对着铜镜描眉,看见他眼底的杀意,眉笔“啪”地断在绢帕上。
“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臣妾这儿?”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快,指尖却在发抖。
萧煜盯着她桌上的东珠钗——那是太后赐的,上面刻着“母仪天下”。
他忽然笑了,笑得皇后毛骨悚然:“朕来带你去见太子。”
“太子?”皇后的脸瞬间惨白,“陛下说笑了,臣妾怎么会……”
“别装了。”萧煜抽出袖中血书,那是张明礼的供词,“你动朕的人,朕便要你全家陪葬。”
皇后忽然跪地,“陛下明鉴!都是太后指使的!臣妾只是……”
“住口!”萧煜一脚踢翻妆奁,珠钗滚落满地,“你以为朕不知道皇后的心思?你身为皇后,本该护佑后宫,却比毒妇更狠!”他忽然从腰间扯下白绫,“这是你送给林薇的‘礼物’,现在朕还给你。”
椒房殿的宫人们尖叫着退避,却见皇帝亲自将白绫系在房梁上。
皇后望着那抹白色,忽然想起选秀那日,太后赐居椒房殿说“这是你未来的荣光”。此刻荣光成了索命绳,她猛地扑向萧煜的脚:“陛下饶命!看在臣妾父亲辅佐您的份上……”
“你父亲?”萧煜冷笑,“他早就在贪墨河工银的折子上盖了印。”他转头望向随侍的锦衣卫,“传旨:皇后赵氏毒杀皇嗣,罪无可赦,赐白绫自尽。赵氏一族男丁削职流放岭南,女眷没入教坊司。”
皇后的惨叫被白绫扼断时,萧煜己转身走向慈宁宫。
太后正在佛前抄经,佛珠“啪”地散落一地。
“你要弑母?”她的声音带着多年积威,却掩不住颤抖。
“儿臣不敢。”萧煜捡起一粒佛珠,“只是母后需要静心礼佛,即日起便在慈宁宫抄《佛说盂兰盆经》千遍,颐养天年。”
太后猛地抬头,与他眼底的冷光相撞。她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这个孩子趴在她膝头背《孝经》的模样,如今却用孝道做牢笼,将她困在这金丝笼里。
“萧煜,你会后悔的。”她的指尖攥紧衣衫,“天下人会说你不孝……”
“朕不在乎天下人说什么,”他转身时,“朕为护妻儿,虽万难不辞。”
回到长春殿时,林薇己昏沉睡去,萧煜坐在榻边,轻轻替她拢了拢被子,看见她眼角的泪痕,心脏一阵抽痛。
“对不起,”他吻了吻她的指尖,“朕本该更早看透她们的阴谋。”
林薇在梦中皱了皱眉,却没有醒来。
林薇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崩塌,翌日,她靠在金丝软枕上,望着眼前的翡翠碗发怔。
碗里的樱桃肉炖得酥烂,点缀着她最爱的蜜渍玫瑰,却在她眼中像团模糊的色块,萧煜握着汤匙的手悬在半空,看她锁骨处的皮肤几乎透明,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在薄如蝉翼的肌肤下跳动。
“尝尝这个?”他的声音带着近乎讨好的颤抖,“江南厨子说,这樱桃肉要泡在荔枝蜜里炖三日,甜而不腻……”
萧煜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她挺着肚子抢他碗里的樱桃肉,说“孕妇需要补充营养”,那时她的脸颊圆鼓鼓的,眼睛亮得像缀了星子。
“萧煜,”她终于开口,“别折腾了,我吃不下。”
汤匙“当啷”坠地,萧煜猛地起身,龙袍扫过矮几上的药膳。
“传旨!遍告天下,若有厨子能让薇薇开胃,朕赏黄金千两,良田百顷!”
旨意像长了翅膀的鸿雁,三日内飞遍大江南北,长春殿外的御道上,厨子们背着青铜食盒排成蜿蜒的长队,个个摩拳擦掌,想在帝王面前挣个前程。
萧煜亲自坐在试菜案前,每道菜必先用银针验毒,再尝上三口,才命人端去林薇寝殿。
西域的厨子献上蜂蜜烤羊腿,金黄的油脂滴在青瓷盘里,香气浓郁,林薇却在看见羊腿的瞬间,想起乱葬岗的枯骨,胃里一阵痉挛,险些呕出来。
萧煜慌忙按住她的背,触手皆是嶙峋的骨头,像握住一把干透的树枝。
“萧煜,”她喘着气,额头沁出冷汗,“放过我吧……”
他忽然红了眼,抓起羊腿扔进炭盆,油脂遇火腾起烈焰,照亮他眼底的绝望。
厨子们在殿外听见响动,个个两股战战,却仍有人抱着食盒往前挤——黄金千两的诱惑,足以让任何人铤而走险。
长春殿的小厨房飘出一缕青烟,萧煜握着菜刀的手悬在半空,盯着案板上歪歪扭扭的胡萝卜块,额角沁出冷汗。
炉上的铁锅烧得通红,他咬咬牙,往锅里倒了勺油,却不想油星子骤然飞溅,烫得他指尖一缩,菜刀“当啷”坠地。
“陛下!”随侍的小太监惊呼着要上前,却被他厉声喝止。
萧煜盯着掌心的红点,想起林薇被毒血浸透的裙摆,忽然弯腰捡起刀,继续切那堆比骰子还大的萝卜。
案板上还摆着他偷藏的菜谱,书页被翻得卷起毛边,“酸辣土豆丝”那页沾着几滴油渍。
林薇扶着门框站了很久,看着那抹明黄的身影在灶台前打转,忽而被蒸汽熏得皱眉,忽而手忙脚乱地加调料,她看见他往锅里倒醋时,误拿了料酒,又手忙脚乱地补救。
“你在做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久违的诧异。
萧煜猛地转身,手里的汤勺泼出半勺汤汁,在龙袍上烫出深色的痕,他看着林薇略显惊讶的脸,忽然想起这是她半个月来第一次主动开口,心中一喜,却不慎被炉角绊倒,整个人撞在橱柜上,碗碟叮当作响。
“没事!”他慌忙摆手,却见林薇的目光落在他右手虎口处的红肿上——那是方才被油溅到的。
她忽然快步上前,抓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吹气,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疼吗?”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烫伤处。
萧煜怔怔地看着她,喉间发紧,这是她自流产后,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炉上的汤咕嘟作响,飘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不知是醋还是料酒。
“不疼。”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薇薇,你愿意吃饭吗?”
林薇这才注意到锅里的“杰作”——泛黄的土豆丝混着胡萝卜块。
她抬头看他,见他耳尖泛红,龙袍上溅满油点,袖口还沾着一片菜叶,忽然想起他批改奏折时的威严模样,眼眶一热。
“我吃。”她轻声说,接过他递来的瓷碗。
汤匙触到嘴唇的瞬间,酸、甜、咸在舌尖炸开,却在咽下时,泛起一丝温暖。
林薇大口吃着,任汤汁沾湿嘴角,听见萧煜在一旁紧张地问“咸了吗”“烫不烫”,忽然放下碗,抓住他的手。
“别再伤害自己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我会好好吃饭的。”
萧煜看着她眼中重新泛起的水光,用手替她擦去嘴角的汤汁,指尖划过她消瘦的脸颊,“比起你受的伤,这点疼算什么?你不知道……你不吃东西时,我这里……”他按住心口,“比被万箭穿心还疼。”
林薇望着他眼底的血丝,忽然想起乱葬岗的那个夜晚,他抱着她爬出土窖时,掌心的血滴在她伤口上。
“以后我每天吃三碗饭。”她轻声说,“但你要答应我,不再进厨房,也不用守着我。”
萧煜轻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好,只要你肯笑。”
“萧煜,”她轻声说,“以后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他握紧她的手,掌心的烫伤贴着她的掌心,“好。从今天起,我的每一顿饭,都要和薇薇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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