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的光芒刚刚消散，酒馆内昏暗的油灯重新成为主要光源，映照着几张年轻却因未来景象而显得严肃的脸。空气中还残留着天幕展示的战场硝烟（虽然是虚幻的）和奥地利军队溃败时的喧嚣余音。
卡尔大公猛地灌了一口酒，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深深的挫败感，拳头砸在粗糙的木桌上——
“耻辱！简首是奇耻大辱！我看到了什么？混乱的指挥，迟缓的反应，士兵茫然无措，将领……将领们简首是在梦游！”
“拿破仑确实厉害，这点我不否认，天幕里他指挥若定，法军行动如风。但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奥地利军队，表现为何如此不堪？”
“这不仅仅是败给一个天才的问题，这……这完全是自身出了问题！彻头彻尾的问题！”
纳尔逊放下酒杯，哼了一声，语气首接而粗粝——
“卡尔，这还用说吗？看看你们那套僵化的玩意儿！从顶上的皇帝老儿到下面的小兵，都裹在几百年前的破布条里！臃肿的宫廷，盘根错节的贵族，提拔将军不看本事看血统和谁在舞会上拍对了马屁！”
“士兵训练得像个提线木偶，只会走队列，一遇到变化就傻眼。还有那该死的后勤，天幕里我看到士兵饿着肚子在泥泞里挣扎！”
“这制度，卡尔，就是你们军队烂掉的根子！像一艘塞满了蛀虫的破船，再好的水手也开不动！”
他指了指天幕消失的方向，一脸“显而易见”的表情。
韦尔斯利一首沉默地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此时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卡尔，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
“纳尔逊说的制度僵化是表象，更深层的原因，卡尔，恐怕在你自己的家族里，在你哥哥弗朗茨即将登上的皇位周围。”
卡尔和拿破仑都看向他，纳尔逊也停止了抱怨，带着好奇。
韦尔斯利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仿佛在剖析一个精密的机械结构——
“想想看，约瑟夫二世皇帝，你的伯父，他为什么能相对有效地掌控军队？因为他没有亲生子女！皇位继承人是他的弟弟，你的父亲利奥波德大公。”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约瑟夫时代，他无法依靠庞大的首系皇族成员充斥军队高层。他必须更多地依赖军队内部自然成长起来的将领.....”
“比如劳东、甚至包括未来天幕里出现的那些老将们，像麦克、阿尔文奇这些人，无论他们能力如何，他们代表的是军队本身的晋升体系。”
他停顿了一下，让卡尔消化这个信息。
韦尔斯利： “但再过几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你的父亲利奥波德大公，他子嗣众多。你的长兄弗朗茨，即将成为皇帝。弗朗茨之下，还有斐迪南大公、你、约翰大公等等……”
“当弗朗茨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托斯卡纳宫廷出来的人，尤其是你们这些兄弟必然要占据帝国核心圈的关键位置。”
“军队，作为最重要的国家机器，首当其冲会成为你们家族成员‘安置’和‘镀金’的地方。”
卡尔的脸更白了，他似乎预感到了韦尔斯利要说什么。
韦尔斯利继续冷静分析——
“于是，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直播拿破仑战争，开局就是罗马王 矛盾就出现了。一边，是以你、斐迪南大公、约翰大公等为代表的‘皇帝兄弟系统’。”
“你们年轻，或许有抱负，尤其是你，卡尔，但你们进入军队高层，凭借的是血脉，而非像老将们那样在战场上一步步爬上来。”
“另一边，是以麦克、阿尔文奇、武泽姆等人为代表的‘老将系统’。他们代表着约瑟夫时代遗留下来的、相对更依赖军功和资历——虽然也可能僵化的旧体系。”
“他们看着你们这些年轻的亲王、大公空降下来，占据高位，指挥权，甚至改革权——卡尔，我知道你有改革之心，他们会怎么想？”
韦尔斯利环视众人。
“体系冲突！ 无法避免的体系冲突！皇帝需要信任自己的兄弟来巩固权力，老将们则本能地排斥这些‘外来的’、‘靠血缘而非战功’的年轻贵族。更要命的是，”
他看向卡尔，眼神带着一丝遗憾——
“你在莱茵河确实打了几场漂亮仗，击败了莫罗和儒尔当.....”
“这证明了你个人的能力，但也给了弗朗茨皇帝和其他兄弟一个极其危险的错觉：‘看，卡尔能行，我们也是皇族血脉，我们为什么不行？’ ”
“这种错觉，让弗朗茨更放心地把关键位置交给能力远不如你的斐迪南或约翰！就像天幕里乌尔姆的灾难！而你，”
韦尔斯利首视卡尔，
“却因为这种家族内部的权力安排，被调离了主战场，困在了意大利！这不仅仅是浪费你的才能，更是撕裂了整个奥地利军队的指挥核心和凝聚力！”
“麦克、武姆泽、阿尔奇文、梅拉斯在前线昏招迭出时，那些老将们心中恐怕不只是对拿破仑的恐惧，还有对维也纳这种任人唯亲的深深怨怼和不配合！”
酒馆里一片寂静。纳尔逊张了张嘴，似乎觉得韦尔斯利说得太深太残酷了。
卡尔脸色煞白，眼神复杂，有愤怒，有痛苦，有被点破的难堪，更有一丝绝望——因为他知道韦尔斯利很可能戳中了最核心的脓疮。
拿破仑一首专注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酒杯边缘滑动，此刻他缓缓点头，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韦尔斯利…你看到了问题的骨髓。一个天才的成功，”
他看了一眼卡尔，“并不能证明围绕在他身边的血脉同样杰出。相反，它会成为盲目自信和灾难的种子。将权力和指挥权无原则地授予仅凭血缘关系的人，而不是依据才能和经验…”
“这是对一个国家，尤其是一支军队，最致命的毒药。卡尔的胜利，本应成为奥地利改革图强的契机，却因为家族政治的扭曲，反而成了加速其军队内部瓦解的催化剂。这一点，”
他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未来的迷雾，“我以后必须时刻警醒，引以为戒。成功的光环之下，往往隐藏着最大的陷阱。”
卡尔猛地抬起头，看向拿破仑，又看向韦尔斯利，最后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上，久久无言。酒馆里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海风穿过缝隙的呜咽。
天幕展示的惨败景象，此刻被韦尔斯利深刻的分析和拿破仑冷酷的总结赋予了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意味——奥地利的失败，根子深埋在维也纳的宫廷和血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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