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狼号的倾斜越来越快，甲板几乎竖起。
一名年轻的帕里奥水手看着海面越来越近，彻底崩溃了。
他尖叫着，不顾一切地爬上倾斜的船舷，纵身跳入海中。
然而，死亡并未因此远离。
阿拉桑各湾的海流出了名的诡谲，他刚落入水中，甚至没来得及呛一口水，就被一个突然出现的暗流漩涡卷了进去，连声呼救都未发出，瞬间消失无踪，海面上只留下一圈缓缓扩散的涟漪。
不远处，托姆挣扎着从湿滑的甲板上爬起来，他下意识地捡起了掉在一旁的鱼叉，双手紧紧握住，这感觉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安定——他还活着，他也得活下去。
他环顾西周，几点灯火将破碎的船板、断裂的船桨和几具随波起伏的尸体都染上了一层安详的暖色。
……
艾瑞斯海军的小艇己经放下，水手们动作麻利，小心地避开漂浮的残骸，在海面上来回穿梭，将最后一批幸存者从即将沉没的商船转移出来。
年轻的见习水手坐在小艇边缘，冰冷的鱼叉靠在腿边，海风吹拂着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带来一丝寒意。
他和其他获救者一起，沉默地注视着那艘曾经是他们家园的船——白鲸号。
现在的她，己经完全配不上“白鲸”这个名字了：
船身遍布裂痕，那是帕里奥人的钩锁与战斧留下的印记；
甲板一片狼藉，焦黑的痕迹诉说着不久前的火焰与硝烟；
侧舷上几个个触目惊心，边缘光滑，洞穿船板的大洞，清晰地昭示着它们来自银鲷号上的重弩。
——这是救赎的代价。
船体倾斜得越来越厉害，每一次摇晃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声和海水涌入的咕嘟声。
底舱的水早己没过胸口，现在更是疯狂倒灌。
排水？根本无从谈起。
托姆握紧了手中的鱼叉，他记得三天前，自己还站在这艘船的甲板上，迎着海风修补渔网，艾琳在不远处哼着女神的小调，几个水手一边整理帆索，一边吹嘘着自己的见闻。
一切都那么平常，那么安稳。
现在，这一切都将随着白鲸号一起沉入海底，部分是被敌人摧毁，部分是为盟友所牺牲。
他看向不远处那座海上堡垒般的银鲷号，心中充满了感激，但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复杂意味。
艾琳坐在小艇的另一侧，紧闭着眼，银色圣徽被她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没有哭泣，但微微颤抖的肩膀与不时抽动的耳朵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也许她在为逝去的船员祷告，也许在为这艘承载了他们希望和记忆的船只送行。
白鲸号发出了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船首猛地向下一沉，高高的船尾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然后，就像一个疲惫的巨人终于放弃，迅速而无声地滑入水中。
蓝绿色的海水贪婪地吞噬着她。
先是甲板，然后是断裂的桅杆残骸，最后是整个船身。
海面上翻涌起巨大的气泡和漩涡，一些零碎的木板和船上装载的盐谷木被推挤上来，又很快被卷入水下。
几秒钟后，海面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托姆怔怔地看着那片空荡荡的海面，心里也仿佛空了一块。
银鲷号就停泊在不远处，艾瑞斯海军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们得救了，但白鲸号没了。
“走吧，上银鲷号，”
一个艾瑞斯水手粗声粗气地打破了沉默，开始划动船桨，
“港口就在前面了。作者“普兰塔的七月流火”推荐阅读《大航海：从见习水手到七海之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有热汤和干衣服等着你们。”
他的语气很平淡，显然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
……
银鲷号的甲板上，气氛压抑。
七名幸存的白鲸号船员被救了上来，他们裹着厚实的羊毛毯子，却依然无法抑制地瑟瑟发抖，牙齿咯咯作响，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显然惊魂未定。
托姆瘫坐在甲板上，紧握的鱼叉脱手滚落，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他才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回过神，茫然地看着西周。
大副莱昂快步走过，挨个确认幸存者的状况，每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脸上的肌肉就抽动一下。
最后，他走到船长卡洛斯身边，嗓音干涩沙哑：
“老伙计，就……就剩下七个。”
卡洛斯缓缓闭上眼睛，满是海水和血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深的疲惫刻在每一道皱纹里。
祭司艾琳正蹲在一旁，为一名胳膊被弩箭擦伤的水手清洗包扎。
她的动作很轻，口中低声念诵着什么，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受伤水手的呻吟声渐渐平息。
安德莉亚·丹多洛依然站在船首，海风将她束起的长发吹得微微散乱。
她平静地注视着远处，帕里奥人的长船正在逐渐变得更加汹涌的海面上，狼狈地向西方逃窜。
一艘被弩炮重创的长船“三叉戟号”吃水很深，眼看就要沉没。
旗舰“风之使者号”正用绳索拖着它，速度极其缓慢。
船上的帕里奥掠夺者们一片忙乱，一些人拼命划桨，一些人拿着木桶疯狂地往外舀水，但都无法阻止船身继续下沉。
奥拉夫·血牙站在旗舰船尾，面对着正在沉没的长船，用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远的银鲷号。
像一头被重创后蛰伏起来，等待复仇时机的孤狼。
锡鲈骑士加尔文走到安德莉亚身边，他的镶银锁甲上沾了几点血污，但精神依旧。
“舰长，清点完毕。我们方无人阵亡，三人轻伤，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缴获了一些帕里奥人的武器，还有这个。”
他递上一面边缘破损、沾满暗红血迹的帕里奥纹章圆盾，盾面上代表风之使者战团的旋风徽记被划得几乎看不清。
安德莉亚接过盾牌，入手冰凉而沉重。
她隔着皮手套，拂过盾面粗糙的划痕和干涸的血渍，目光投向远处几乎快要消失在海天尽头的船影。
“奥拉夫这次损失惨重，他的麾下的风之使者战团，至少一半人交代在了这里。”
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回去够他头疼一阵子了。”
加尔文看了一眼自己盾牌上的那道新划痕，又看看手里的帕里奥盾牌，咧嘴笑道。
“这个奥拉夫，力气倒是不小，可惜是个睁眼瞎，准头太差。”
“不过，倒是给我的盾牌添了点战功。”
安德莉亚没接他的话茬，将缴获的盾牌递给身后的侍从。
“记录下来。”
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威严，
“详细战报，连同这面盾牌，一起送呈锡鲈港总督府。”
“告诉总督大人，天幕商路的这笔血债，帕里奥人又得记上一笔，利息会越来越高。”
她抬起头，望向阴沉的天空。
云层压得更低了，海风也愈发狂躁，卷起更大的浪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
远方的海平面上，乌云深处，隐约有电光一闪而逝。
一场真正的海上风暴，正在不远处的海域酝酿成形，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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