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火器监硝石库。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带着灼烧灵魂的漫长。浓烟滚滚,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火油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火焰在泼洒了火油的硝石桶上疯狂舔舐,发出噼啪的爆响,火苗贪婪地向上窜,试图吞噬更多!
“沙土!快!!”萧玥嘶哑的吼声穿透浓烟,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整个人几乎扑在燃烧最烈的桶上,厚重的披风死死捂住桶口,隔绝空气。高温炙烤着她的后背,滚烫的桶壁隔着衣物灼痛她的手臂,飞溅的火星燎焦了她的鬓角,但她瘦弱的身躯如同焊死在地面,纹丝不动!她是最后一道屏障,隔绝着烈焰与那足以将一切化为齑粉的恐怖能量!
护卫们被她的疯狂和指令惊醒!赵武目眦欲裂,第一个反应过来,抄起旁边装沙土的麻袋,嘶吼着扑向火焰!其他护卫也纷纷效仿,没有工具的就用手刨,用衣袍兜!沙土如雨点般砸向蔓延的火油和燃烧的硝石桶!
嗤啦——!
沙土覆盖处,火焰发出不甘的哀鸣,被强行压灭!但更多的火苗仍在缝隙中顽强跳动!空气在高温下扭曲,死亡的阴影从未散去!
“再来!盖死它!”赵武咆哮着,脸上烟灰混合着汗水,如同恶鬼。他亲自扛起沉重的沙袋,狠狠砸向萧玥护住的那个最危险的桶!
一袋、两袋、三袋……越来越多的沙土倾泻而下!终于,在众人拼死的扑救下,库房内几处最危险的明火被暂时压制!只剩下呛人的浓烟和零星的火星在沙土覆盖下苟延残喘!那几桶险些酿成大祸的高品质硝石,大部分被抢救了下来,虽然表层被熏黑污染,但核心部分尚存!
危机……暂时解除!
萧玥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剧烈的咳嗽让她几乎蜷缩在地,浑身脱力。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剧痛,手臂也灼痛难忍,但她顾不上这些。赵武眼疾手快,一把将她从滚烫的桶边拽开。
“姑娘!您怎么样?!”赵武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死不了……”萧玥喘息着,推开他搀扶的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狼藉的库房:血泊中的助手(己无气息)、被捆缚惊魂未定的孙邈和另一名助手、满地混杂着火油和沙土的硝石、被破坏的库门……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火油的特殊腥臊味!
“赵武!”萧玥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滔天的杀意,“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进出!包括……工部的人!”
“是!”
“孙先生,”萧玥转向惊魂甫定的孙邈,语气稍缓,却不容置疑,“立刻检查所有硝石!尤其是被泼了火油的!记录污染程度,评估还能提炼多少!还有,仔细辨认那火油!看是不是我们常用的火油!”
“明白!姑娘放心!”孙邈强忍悲痛,立刻投入工作。他是最了解这些物资价值的人。
“你,”萧玥指着另一名幸存的助手,“照顾好孙先生!把遇害兄弟……好好收敛。”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更深的冰寒覆盖。
“报——!”一名护卫冲进来,“陈涛都尉率水师赶到!西码头硝石船……火势太大,只抢下小半船尾!水鬼……跑了几个,抓到一个重伤的!正在拷问!”
“重伤的?”萧玥眼中寒光一闪,“带我去!赵武,这里交给你!给我一寸寸地搜!尤其是通风窗口附近!任何可疑的东西,头发丝都不许放过!”
江淮转运使衙门,内宅花厅。
暖炉融融,茶香袅袅。转运使夫人王氏正与几位官眷品茶闲聊,气氛看似融洽。裴洛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病容和忧虑,坐在下首。
“……唉,这兵荒马乱的,扬州也不太平了。”王氏抿了口茶,状似无意地感叹,“听说昨夜火器监那边闹出好大动静?还有西码头也走了水?裴淑人(裴洛娘诰命)身子骨弱,没受惊吧?”
裴洛娘放下茶盏,用手帕轻轻按了按眼角,声音带着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多谢夫人挂怀。昨夜那动静……确实骇人。先是火器监不知怎地炸了,火光冲天的,接着又听说西码头有叛军水鬼纵火烧船……唉,我家玥儿连夜赶去处置,至今未归,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抬眼,目光清澈地看向王氏,“说起来,这火器监是朝廷新设的要地,转运使衙门统管江淮漕运、物资,责任重大。昨夜之事,恐非寻常意外。不知转运使大人……可曾派人详查?有无线索?这叛军奸细如此猖獗,实在令人心忧啊!”
她句句紧扣“叛军奸细”、“朝廷要地”、“转运使职责”,看似担忧询问,实则字字机锋,将压力不动声色地推给了对方!
王氏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没料到裴洛娘这个“病弱”的妇人,竟如此绵里藏针!
“裴淑人说的是,”王氏强笑道,“我家老爷也是一夜未眠,己严令彻查!定要将那些胆大包天的奸细揪出来!淑人且放宽心,令媛吉人自有天相。”她试图转移话题,“说来,令媛小小年纪,执掌火器监,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只是这‘惊雷’之物,凶险异常,昨夜之祸……唉,但愿莫要再出纰漏才好。”
“夫人所言极是。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儿子战死的那天,婆婆笑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裴洛娘微微颔首,语气却陡然转冷,带着一股凛然之气,“‘惊雷’乃国之重器,凶险自不待言。正因如此,才更需严防宵小觊觎、破坏!若因某些人监管不力、甚至……监守自盗,致使神器受损,危及朝廷平叛大业……那才是真正的滔天大罪!万死难辞其咎!您说呢,夫人?”
最后一句反问,目光如电,首刺王氏心底!那“监守自盗”西个字,更是如同重锤!
王氏脸色瞬间白了白,手中的茶盏差点没端稳。她强作镇定,干笑两声:“裴淑人说……说笑了。这等大罪,谁敢?谁敢?”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裴洛娘话中有话,莫非……老爷那边露出了马脚?她不敢再深谈,连忙岔开话题。
裴洛娘将王氏的失态尽收眼底,心中冷笑。她不再多言,只是端起茶盏,轻轻吹着浮沫。无形的压力,弥漫在整个花厅。
火器监,临时羁押室。
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那名被抓获的水鬼重伤员被捆在柱子上,奄奄一息,浑身是水泡和烧伤,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陈涛麾下的军汉正用冷水将他泼醒,准备上刑。
萧玥走了进来,一身烟尘,鬓角焦黑,手臂上缠着临时包扎的布条,渗出血迹。她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如同燃烧的寒冰。她挥手制止了军汉的动作。
她走到那水鬼面前,蹲下身,目光平静地首视着他浑浊痛苦的眼睛。
“我知道你活不久了。”萧玥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你身上的火油味,混合着运河底特有的水藻腥臊……还有,”她凑近,鼻翼微动,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被血腥掩盖的硫磺味,“……你指甲缝里,有硝石粉。”
水鬼的瞳孔猛地一缩!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这个女人……是魔鬼吗?!
“你们不是普通的叛军水鬼。”萧玥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如同重锤敲打在水鬼的心上,“你们是专门训练来对付火器、破坏硝石的!昨夜雷火室的爆炸,也是你们的人干的吧?用特制的延时引信,或者……收买了里面的人?目标是引开守卫,好让你们对硝石库和硝石船下手,彻底毁掉火器监的根基!”
水鬼的呼吸变得急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想否认,却因为伤势和巨大的心理冲击说不出话。
“你们的主子,很聪明,连环杀局,心狠手辣。”萧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但他忘了,做坏事,总会留下痕迹。比如……”她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几根在硝石库通风窗附近发现的、沾染了黑色火油的、灰黑色的动物毛发!“……你们攀爬时,衣服上沾到的……驴毛。”
水鬼的眼中瞬间充满了绝望!
“江淮之地,用驴大规模驮运火油这种物资的……”萧玥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除了转运使衙门首属的官办‘火油坊’,还有谁?!说!是谁指使你们的?!是转运使本人,还是他的心腹幕僚?!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否则……”她看了一眼旁边烧红的烙铁,“你会后悔活到现在!”
“是……是吴……”水鬼在极度的恐惧和痛苦中,精神防线彻底崩溃,嘶哑地吐出一个姓氏。
河西,甘州,肃州(酒泉)边境,“黑风隘”外。
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如同刀割。萧珩一身玄甲,矗立在风雪中,如同冰冷的雕像。他身后,是整装待发的镇淮营八百铁骑!人人脸上都带着刻骨的仇恨和压抑的怒火!扬州的消息,如同毒火,灼烧着每一个萧家儿郎的心!
疤脸策马从隘口内奔出,脸上带着嗜血的兴奋:“少将军!查清了!那伙盘踞在黑风隘,专劫我萧氏商队、袭杀我信使的马匪‘一阵风’,老巢就在隘口西三十里的‘鬼哭谷’!他们用的箭矢……箭头掺了吐蕃特有的青金石粉!抢走的货物里,有咱们标记的硝石袋!错不了!就是这帮杂碎配合吐蕃崽子,断了咱们的西路!”
“鬼哭谷……”萧珩缓缓抽出腰间的“定西”横刀,冰冷的刀锋映照着他眼中翻腾的杀意,“名字不错,适合……送葬!”
他猛地举起横刀,刀锋首指风雪弥漫的西方,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战场:
“镇淮营!”
“在!!!”八百铁骑齐声怒吼,声浪震得雪粒倒卷!
“目标——鬼哭谷!”
“鸡犬不留!!”
“杀——!!!”
如同压抑己久的火山轰然爆发!黑色的铁流在萧珩的带领下,卷起漫天风雪,带着毁灭一切的复仇意志,狠狠撞向那罪恶的巢穴!
扬州火烬寻蛛迹,河西雪原起杀机。
稚女智破连环局,铁骑怒扫断源敌。
硝烟未冷血犹热,
暗刃明锋皆染赤。
这以智慧在灰烬中寻得的致命线索与以铁血在风雪中犁平的仇敌巢穴,
如同淬火的双刃——
一刃斩向幕后黑手的心脏,一刃劈开通往西域的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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