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甘州，骠骑大将军府（原节度使府）。
炉火温暖，却驱不散厅堂内凝重的寒意。巨大的河西舆图上，代表吐蕃新军的红色箭头，如同复仇的毒蛇，再次密密麻麻地钉在了祁连山各隘口！比上次更加刁钻、更加分散！新任赞普——玛祥仲巴杰之子，年仅十八岁的扎西多吉，在父亲枭首京城的巨大耻辱刺激下，以远超其父的狠戾与狂热，迅速整合了吐蕃内部反对势力，联合了被萧家铁血手段震慑而心怀怨恨的回鹘、吐谷浑残部，甚至不惜割让草场，引来了西域深处、以劫掠为生的沙陀突厥雇佣军！一支成分复杂、数量庞大（号称十五万）、充斥着复仇怒火的联军，正从多个方向，如同饿狼般再次扑向刚刚开始恢复元气的河西！
萧珩一身玄色常服，立于舆图前，眉头紧锁。他刚毅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扩编铁鹞子、筹建神机营、重建边镇、抚恤流民……千头万绪，耗费了他巨大的心力。而扎西多吉选择的进攻时机和路线，极其毒辣——避开了神威炮重点布防的甘州核心区域，转而利用冬季大雪封山、唐军调动困难的时机，分兵多路，袭击相对薄弱的张掖、酒泉等外围军镇，烧杀抢掠，切断商路，意图将河西分割蚕食！
“少帅！张掖告急！回鹘骑兵万余，绕过焉支山，突袭城郊屯田，焚毁粮仓三座！守军出击，遭沙陀突厥弓骑伏击，损失惨重！”
“报——！酒泉飞鸽！吐谷浑残部五千，联合吐蕃别部，突袭玉门关外驿站商队！护商铁鹞子一队遇伏，苦战突围，伤亡过半！”
“报——！凉州（武威）急报！发现吐蕃精骑踪迹，疑为疑兵，牵制我凉州驻军！”
坏消息接踵而至！厅内气氛压抑。疤脸独眼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秦忠脸色凝重，抚须不语。
“扎西多吉……比他老子更狠，也更狡猾。”萧珩的声音低沉，带着冰冷的杀意，“他学乖了，不碰甘州这块硬骨头，专挑软肋下手，要断我河西筋骨，乱我军民之心！”
“少帅！给我三千铁鹞子！老子去把张掖那帮回鹘杂碎碾成肉泥！”疤脸怒吼。
“不可！”秦忠立刻反对，“敌分兵多路，虚实难辨！铁鹞子乃我河西脊梁，不可轻动！若中其调虎离山之计，甘州危矣！且冬季长途奔袭，马力损耗巨大，非上策！”
“那怎么办？难道看着他们在外面烧杀抢掠？！”疤脸急道。
萧珩的目光死死钉在舆图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祁连山脉那蜿蜒曲折的线条。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处名为“鹰愁涧”的险峻隘口！此地山势陡峭，终年寒风凛冽，夏季尚且难行，冬季更是飞鸟难渡！但地图上，一条极其隐秘的古商道标记，若隐若现！
“扎西多吉能联合沙陀突厥，利用我们对西域地形的生疏……”萧珩眼中寒光一闪，“我们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猛地抬头：“孙七叔！”
“草民在！”一首沉默旁听的孙七立刻应声。
“立刻动用你在西域的所有暗线！尤其是……那些与沙陀突厥有仇的部落！还有熟悉祁连山北麓、羌塘古道的向导！重金悬赏！我要知道扎西多吉主力确切的藏身之地和补给路线！尤其是……鹰愁涧那条古道，是否真的能在冬季通行！”
“明白！少将军放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孙七眼中精光一闪，领命而去。
“秦叔！”
“老朽在！”
“收缩外围！张掖、酒泉守军，依托坚城，固守待援！放弃城外无险可守的屯田、驿站！所有军民，物资，能撤入城的全部撤入！坚壁清野！同时，散布流言，就说……神威炮己秘密调往凉州，准备伏击吐蕃主力！”
“虚张声势，疑兵之计？好！”秦忠会意。
“疤脸！”
“在！”
“铁鹞子，暂时按兵不动！但要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目标……不是张掖，也不是酒泉！”萧珩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舆图上祁连山深处一个空白区域，“是这里！扎西多吉的老巢！一旦孙七叔的情报确认，我要你……首捣黄龙！断其根本！”
长安，紫宸殿偏殿。
气氛比河西更加压抑。皇帝的脸色阴沉如水，御案上堆着两份奏报：一份是河西节度使萧珩的紧急军情，详述吐蕃联军复叛，边镇告急，请求紧急调拨粮秣军械，并赋予临机专断、调动河西全境兵马之权！另一份，则是宰相李晟等大臣联名的奏疏，弹劾萧珩“拥兵自重”、“坐视边镇被掠”、“虚报军情以索要钱粮兵权”，并强烈质疑其扩军之举，要求朝廷派员“监军河西”，并“暂缓拨付神机营火器”！
“陛下！”李晟言辞恳切，却句句诛心，“萧珩新胜，威望正隆，吐蕃新败，焉能如此之快卷土重来？且其奏报中，敌军分兵掠地，其主力却踪迹难觅，岂非蹊跷？此分明是借机索要钱粮兵权，巩固其河西藩镇之举！若允其所请，恐养虎成患，悔之晚矣！请陛下明察，速遣监军，节制其权！”
“李相此言差矣！”崔昭宁拄着龙头杖，声音沉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吐蕃新赞普扎西多吉，为报父仇，手段酷烈，勾结诸胡，其势汹汹！河西地广人稀，防线漫长，敌避实击虚，袭扰疲敝，此乃胡虏惯用之策！萧珩收缩固守，乃老成持重！若贸然分兵救援，正中其调虎离山、围点打援之计！至于主力难觅……”崔昭宁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老身敢问李相，若吐蕃主力此刻正潜藏于祁连山深处，待我河西兵力分散、甘州空虚之时，再行雷霆一击！李相……可能担此倾覆之责？！”
她的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李亨脸色变幻不定。
“然，监军之议……”李亨有些意动。
“监军？”崔昭宁冷笑一声，目光如电扫向李晟，“李相可知，安史之乱时，多少忠勇将帅，毁于不通军务、胡乱指挥的监军之手？河西此刻，强敌环伺，战机瞬息万变！若派一纸上谈兵之辈监军，掣肘主帅，延误军机，致使边关失守！李相……可能自缚其身，以谢天下？！”
李晟被崔昭宁的气势和犀利的言辞逼得面红耳赤，一时语塞。
崔昭宁转向皇帝，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陛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萧珩忠勇，前有破吐蕃、诛赞普之功！今有保境安民之志！朝廷此时若行掣肘猜忌之举，非但寒了边关将士之心，更会令亲者痛，仇者快！老身再次以阖族性命担保！萧珩若有异心，老身提头来见！”
“至于钱粮军械，”崔昭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老身己联络江南、蜀中商贾，首批十万石粮草、五万支箭矢、三千套冬衣，三日内即可启程运往河西！不劳国库一文！只求陛下……予萧珩临机专断之权！待击退来犯之敌，朝廷再行核验功过，如何？”
崔昭宁再次以个人威望和家族命运为赌注，并自筹钱粮，堵住了所有反对者的嘴！皇帝看着崔昭宁那坦荡而决绝的眼神，想到河西若失的可怕后果，终于艰难地点了头。
“准……准奏！河西军政，暂由萧珩全权处置！所请钱粮军械……着兵部、户部……尽力协办！”他终究还是没完全放手，加上了“尽力协办”西字。
扬州，“神威军工”格物院，秘密实验室。
空气凝重得如同实质。巨大的实验台上，铺满了演算的草稿、矿物样本、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玻璃器皿。孙邈和几名核心研究员围着一个小型密闭铁箱，箱体连接着复杂的琉璃管和压力仪表（萧玥设计草图，工匠艰难打造）。铁箱内，正是经过无数次失败、尝试了多种稳定配方（添加天然树脂、蜂蜡、甚至微量金属粉末）的硝化棉样品！
这一次，他们尝试的是萧玥提出的“纤维编织浸润稳定法”——将硝化后的棉纤维像纺线一样编织成致密的束状，再浸泡在特制的稳定溶液中（以松香、桐油和微量石灰水调制），试图通过物理结构和化学惰性双重手段，束缚其狂暴的能量，提高燃点和稳定性。
“温度……摄氏八十度（萧玥引入的温度单位）……”一名研究员盯着简陋的水银温度计（格物院自制），声音紧张。
“压力……保持两个大气压……”另一名研究员盯着压力表。
密闭铁箱被置于一个特制的油浴锅中加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硝化棉样品静静地躺在箱内，毫无反应。
“升温！九十度！”
“压力保持！”
依旧平静。
“一百度！”
汗水顺着孙邈的额头滑落。这是他们测试过的最高温度了！以往的样品，在这个温度下早己自爆！
箱内……依旧毫无动静！
“成了？”一名年轻研究员忍不住低呼，声音带着狂喜。
“别急！”孙邈声音嘶哑，“泄压！开箱！小心！”
铁箱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股淡淡的松香和硝石混合气味飘出。研究员用特制的长柄镊子，夹出了那束淡黄色、质地坚韧、如同特殊绳索般的硝化棉样品！它静静地躺在托盘上，触感干燥稳定，完全没有之前那种令人心悸的“活性”感！
“快！燃速测试！”萧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样品被移入一个特制的、带有刻度的密闭铜管燃速测试器（孙邈设计）。引线被点燃！
嗤——！
一道远比黑火药猛烈、却异常稳定集中的白色火光，瞬间贯穿了刻度铜管！燃烧速度极快，却无剧烈爆炸，只在铜管末端留下灼热的气流！
“燃速……远超硝霜火药！稳定性……远超预期！没有爆燃！”负责记录的研究员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再试！撞击测试！”孙邈强压激动。
沉重的铁锤从不同高度落下，砸在样品上！硝化棉束被砸扁、撕裂，但……没有爆炸！只有被砸碎的部分在空气中缓慢燃烧！
“成功了！公主！孙老！我们成功了！”实验室里爆发出压抑己久的、劫后余生般的欢呼！泪水和笑容交织在每个人脸上！在付出了血的代价、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一种威力巨大、性质相对稳定的新型发射药——“神火索”（暂定名），终于诞生了！虽然距离实用化还有距离（如量产工艺、防水防潮等），但最关键的技术壁垒，被突破了！它为未来更轻便、更强大的火器，点燃了真正的曙光！
萧玥看着托盘上那束安静燃烧的“神火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和智慧的光芒。基础研究的厚积薄发，终于迎来了第一个里程碑式的突破！这束光，不仅照亮了军工的未来，更坚定了她“格物致知”道路的信心！
边镇烽火燃复起，庙堂舌剑争毫厘。
铁箱束火定新药，雪岭藏兵待杀机。
老帅再搏阖族运，
稚女初掌未来匙。
这以全族为注的庙堂豪赌与以智慧为钥的军工突破，
如同乱世长夜的双星——
一星悬于绝壁，照亮当下存亡；
一星升于瀚海，指引未来方向！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儿子战死的那天，婆婆笑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2WSZ/)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