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舟把计算器摔在桌上时，财务室的空调正发出刺耳的嗡鸣。
周延安案的资金流水他核对了七遍，可那串以“867”结尾的离岸账户，仍像根扎进肉里的刺——三天前证监会刚冻结它，今天竟又有两百万美金分三笔转去了开曼群岛。
“苏律师。”他拨通电话时，指节抵着案卷上的红色批注，“来我办公室，带杯冰美式。”
二十分钟后，苏蘅推开门。
她的西装袖口沾着法庭的粉笔灰，手里拎着两杯冰饮。
江远舟把打印好的流水拍在桌上，蓝色油墨还带着打印机的热度：“周延安的钱早该断了，但这账户还在动。”
苏蘅的指尖划过最后一行数字。
离岸账户、加密货币中转、最终流向显示“东南亚贸易公司”——这串操作像精心织的网，“备用金”三个字突然从她脑海里蹦出来。
“有人在养着这条线。”她把杯子推给江远舟，“等我们放松警惕，再用它掀风浪。”
江远舟的钢笔在“备用金”三个字上戳出个洞：“我查了开户人，是个空壳信托。但转账备注里有规律——每月十五号，雷打不动。”
苏蘅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是温婉的微信：“速来新闻大厦，我拆了个匿名快递。”
新闻大厦22楼的茶水间飘着焦糊的咖啡味。
温婉正用指甲抠开一个牛皮纸信封，封胶上沾着黑色墨迹。
“寄件人写的‘热心市民’，但邮戳是律协大楼的。”她抽出里面的金属U盘，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别让真相被火葬”。
苏蘅接过U盘时，指腹擦过那行字。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便携电脑，输入三次密码后，屏幕跳出模糊的监控画面。
画面里，穿深灰西装的男人背对着镜头。
他对面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两人中间摆着份盖着“机密”章的文件。
温婉突然掐了下她的手背：“看右下角时间——上个月三号，正好是律协宣布重启行业审查的前一天。”
苏蘅放大画面。
金丝眼镜的胸牌在镜头里闪了下，“司法部”三个小字刺得她瞳孔收缩。
“L先生。”温婉突然说，“我之前查周延安案时，听线人提过这个代号。他们说，L是张网，能罩住半个司法圈。”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顾砚之的阴影先落进来。
他接过苏蘅递来的鼠标，拖动进度条到男人转身的瞬间——只能看清半张轮廓，高鼻，左眉骨有道淡疤。
“查这个眼镜男。”顾砚之把电脑合上，“半小时内给我他的任职记录。”
苏蘅的手机在这时弹出邮件提示音。
发件人是罗志远，标题只有两个字：“出事”。
瑞士时间凌晨两点，罗志远的视频通话带着电流杂音。
他的蓝眼睛熬得通红，身后的保险柜开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几本账户册：“你让我盯着的那个冻结账户，三天前激活了。”他调出交易记录，“用的是量子加密，我找了三个黑客才破。”
画面切换成资金流向图。
从瑞士到塞舌尔，再到越南、马来西亚，最后汇入一家叫“南洋物流”的公司。
“更麻烦的是——”罗志远推了推眼镜，“最后一步转账用的IP，定位在国内。”
苏蘅的后颈泛起凉意：“国内？哪个城市？”
“京北。”罗志远的声音低下来，“而且，对方好像知道我们在查。他们故意留了痕迹，像是...示威。”
挂断电话时，苏蘅的手在发抖。
她抓起外套往律所跑，刚推开办公室门，就看见电脑屏幕在疯狂闪烁。
“叮——”
“文件己删除。”
“系统正在格式化。”
她扑过去按关机键，可所有文档图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上周整理的律协贪腐证据、三天前和江远舟的谈话记录、甚至顾砚之给她的顾氏内部审计报告——全没了。
“苏律师！”技术部的小赵踹门进来，手里举着检测设备，“攻击是从内网进来的，源头...”他的喉结动了动，“源头是律协的服务器。”
苏蘅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是赵司的消息：“我在楼下，带了备份硬盘。”
二十分钟后，赵司把硬盘拍在她桌上。
这位律协监察委的老熟人，此刻额角还沾着汗：“我今早查内部日志，发现有人用你的账号登录过档案库。”他翻开笔记本，“IP地址是律协11楼，那层现在空着，只有...”
“只有前副会长的办公室。”苏蘅接话。
前副会长陈松一周前刚被带走调查，但他的办公室钥匙，三天前才被收回。
赵司的钢笔尖戳破了纸：“更邪门的是，监控显示那天根本没人进去。门锁记录是空的，指纹锁没触发，连脚步声都没有。”
深夜十点，顾氏顶楼的落地窗外飘着细雨。
顾砚之的手机在此时震动，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
他接起，那边沉默三秒，传来压低的男声：“你赢了这盘棋，但整个棋盘还没翻过来。”
“谁——”
“滴。”
顾砚之捏着手机转身，正看见苏蘅抱着笔记本站在门口。
她的发梢沾着雨珠，眼尾还带着刚才恢复数据时熬的红：“谁的电话？”
“不知道。”他把手机丢在茶几上，“但对方想让我们知道，真正的敌人，才刚刚开始出手。”
苏蘅走到他身边。
楼下的车流像串流动的星子，可两人都知道，黑暗里有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L先生。”她突然说，“江远舟今天提了这个代号，温婉的视频里也有。”
顾砚之的手指在玻璃上划出道水痕：“明天让江远舟查司法部的人事档案，重点比对眉骨有疤的。”
雨越下越大。
两人的影子在玻璃上重叠时，城市另一端的旧仓库里，穿灰色风衣的男人正转动保险箱密码。
他把一份盖着“L-07”编号的档案轻轻放进去，锁舌扣上的瞬间，低声说：“让他们以为结束了也好，越安静，越致命。”
仓库外的路灯突然熄灭。
黑暗里，他的左眉骨有道淡疤，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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