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舟的鼠标在数据库页面停了三分钟。
屏幕上跳出的比对结果刺得他瞳孔微缩——十年前那起涉及百亿资产的国企并购案，顾问名单里赫然写着"韩立仁"，而备注栏的"技术指导"一栏，用极小的字体标着"L-07"。
他抓起外套冲下楼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烫。
律所会客室的空调开得太足，韩立仁的白衬衫贴在后背。
他盯着江远舟推过来的档案复印件，喉结动了动："你从哪弄的？"
"司法部内部系统。"江远舟敲了敲"技术指导"西个字，"这个人，您认识？"
老律师的手指搭上复印件边缘，像是在摸一块烧红的铁。
沉默持续了两分十七秒，他才开口："我带过的学生。"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后来...失踪了。"
"失踪？"
"十年前说要出国深造，再没联系过。"韩立仁突然抬头，眼底泛着红，"你们查他做什么？"
江远舟没回答。
他站起身时，瞥见对方左手无名指内侧有道淡白的痕迹——那是常年戴戒指才会有的压痕。
同一时间，温婉的电脑屏幕弹出"内容违规己下架"的提示。
她抓起手机打给编辑，对方的声音像浸了冰水："上头说涉及国家安全，删得晚了我都得挨处分。"
"放屁！"温婉把咖啡杯砸在桌上，褐色液体溅在键盘缝里，"我有证人录音，有银行流水——"
"小温。"编辑打断她，"你要真想发，换个方式。"
电话挂断的瞬间，温婉把整理了半个月的文档压缩成加密包，手指在发送键上悬了三秒，还是点给了苏蘅。
"他们想封口。"她打字的速度快得几乎要戳穿屏幕。
苏蘅的回复来得很快："下午三点，市中院3号法庭。"
那是起普通的商标侵权案。
苏蘅站在原告席，翻着案卷的手突然顿住："法官，我想补充一个类比案例。"她调出投影，"三年前某匿名资本通过关联公司转移资产，手段与本案被告如出一辙——"
"反对！"对方律师拍桌，"无关联证据！"
"驳回。"法官敲了敲法槌，"苏律师，注意庭审秩序。"
但投影上的交易时间、账户流向，还是被旁听席的实习生用手机录了下来。
半小时后，这段"无关发言"在律政圈的小群里疯转，标题是《金牌律师庭审惊现神秘资本操作实录》。
顾砚之看到视频时正在签文件。
他盯着苏蘅微扬的下巴，突然笑出了声："打擦边球的本事，倒是见长。"
助理敲门进来时，他正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楼下有位先生说自己是中央巡视组联络人，要见您。"
会客室的百叶窗拉得严实。
男人把工作证推过来时，顾砚之瞥见证件照右下角的钢印有些模糊。"顾总，有些事，不是你们能碰的。"他端起茶杯抿了口，"查下去，对顾氏不好。"
"明白。"顾砚之点头，手指在桌下按下录音键，"我们向来配合组织工作。"
两小时后，录音笔被放进江远舟的公文包。"查证件编号。"顾砚之扯松领带，"假的。"
江远舟翻着笔记本："韩立仁那边，我让人查了他十年前的通讯记录。"
"先放放。"顾砚之敲了敲桌子，"苏蘅刚才发消息，说韩立仁找她了。"
律所楼下的咖啡厅，韩立仁把一本泛着霉味的论文集推到苏蘅面前。"我学生时期写的。"他指了指扉页，"他总说我太理想主义。"
苏蘅翻开最后一页，泛黄的纸页上有行钢笔字："正义是工具，权力才是目的。"字迹锋锐如刀，和韩立仁圆润的笔迹截然不同。
"这不是学生。"她合上本子，"是信徒。"
韩立仁的手在颤抖。
他刚要说话，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接完电话后，他猛地站起来："我得走了。"
苏蘅看着他踉跄的背影，把论文集塞进公文包。
走出咖啡厅时，她瞥见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映出道影子——穿米色套装的女人正往韩立仁的律所走，手里提着个黑色文件袋。
深夜十一点，韩立仁的书房还亮着灯。
他刚翻开笔记本，门被轻轻推开。
"老师。"女人的声音像浸了蜜，"您不该再插手这件事。"
韩立仁的笔掉在纸上，晕开团墨迹。
他抬头时，女人己经走到桌前，指尖抚过他十年前的合影——照片里，年轻的男人站在他身侧，左眉骨有道淡疤。
"他让我带句话。"女人弯下腰，替他合上笔记本，"玩得越疯，摔得越惨。"
她转身时，发梢扫过桌上的指纹卡。
那是江远舟今早留下的，贴着"L先生"语音样本的标签。
窗外，巡逻车的警灯闪过，在指纹卡上投下道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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