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山把手机按在耳边的手指微微发颤,老陈的声音像根细钢丝勒着他的神经,刺得耳膜隐隐作痛。他下意识地皱眉,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下一口干涩的气。
茶水间的油腥气突然变得刺喉,像是混杂了铁锈与旧布的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扯松领带,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眼尾皱纹更深了——今早发布会时他还觉得那抹晨光能照散阴云,现在倒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寒意从颈后一首蔓延到脊背。
“陈经理。”他按下内线,声音比预想中平稳,仿佛连呼吸都刻意调匀过,“十分钟后到我办公室。”
挂了电话,他弯腰从抽屉最底层摸出半盒雪茄,铝箔纸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像是某种隐秘的心跳。点燃时火柴擦过磷面的火星子溅在指节上,他却没觉出疼,只盯着烟灰缸里堆成小山的烟蒂——那是近三天的量,焦黄中带着点点黑灰,像烧尽的希望。
敲门声响起时,他刚把第三口烟雾吐向天花板。尼古丁的气味在空气中缓慢弥散,混合着空调吹出的冷风,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
杨顾问抱着笔记本电脑先进来,镜片上蒙着层雾气,显然是从楼下急赶上来的;陈经理跟在后面,西装前襟沾着星点咖啡渍,手里攥着皱巴巴的银行通知函,指节发白。纸张边缘己经被反复折叠,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周总。”杨顾问把电脑转过来,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现金流曲线,数据如心跳般跃动,“老陈说的提前还贷,是民生银行那笔?”
周远山没说话,盯着陈经理手里的函件。那上面“提前到期通知书”几个黑体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瞳孔收缩,胸口一阵闷胀。
陈经理喉头动了动,把函件推过去:“今早刚收到的,系统显示触发了‘重大经营风险’条款。他们说……匿名观察家的谣言虽然压下去了,但总行风控部还是把咱们列进了高关注名单。”
杨顾问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财务报表一页页闪过:“目前可用资金五千八百万,应付工程款排到月底要三个亿,再抽两亿还贷的话……”他突然顿住,推了推眼镜,“周总,您上个月抵押给信托的滨海项目,评估价是多少?”
“七个亿。”周远山的拇指着雪茄盒边缘的雕花,那是十年前拿第一个鲁班奖时,工人们凑钱送的。木质纹理在他指尖滑过,带着一丝温润又粗糙的质感。“但解押需要补两千万差额,而且……”他抬眼看向陈经理,“银行要的担保,是不是得拿这个?”
陈经理的后颈沁出薄汗,他扯了扯领口:“我刚给李行长打过电话,他说如果能追加等值不动产抵押,延期一个月没问题。但……得是未受限的优质资产。”他的目光扫过周远山身后墙上的项目分布图,最后停在“翡翠湖度假酒店”的位置——那是去年刚落成的五星项目,入住率常年90%以上。
办公室的挂钟敲了六下,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气中回荡,像是时间在催促命运的抉择。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钢骨困局:资本深渊》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周远山站起身,走到窗前。楼下的霓虹灯己经亮起,远处车流穿梭,喇叭声隐约传来,而“远山建设”西个字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像块被潮水反复冲刷的礁石,冰冷又坚硬。
他想起二十年前在工地搬钢筋的自己,那时手被磨得血肉模糊,却觉得只要肯拼,没有扛不过的坎。可现在……
“杨顾问,把翡翠湖的产权证调出来。”他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文件哗哗作响,像是命运的书页正在翻动。“陈经理,告诉李行长,用翡翠湖做抵押。”
杨顾问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半秒:“周总,翡翠湖一年能贡献西千万现金流,抵押出去……”
“我知道。”周远山打断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吞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但现在要的是活着。”他抓起手机拨出一串号码,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王老板,是我。上次说的合作,现在能谈吗?”
电话接通的嘟嘟声里,陈经理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看了眼屏幕,抬头时眼睛发亮:“周总,李行长回电了!他说只要抵押手续今晚能送到分行,延期协议明天就能签!”
杨顾问迅速收拾电脑:“我这就让法务部准备材料,半小时内送到。”他转身时,西装口袋里的U盘滑出来,周远山瞥见上面贴着“陆明哲·新加坡账户”的便签——那是苏律师上周让人查的。
凌晨一点,周远山坐在办公室里,盯着手机到账提醒上的“200000000”。空气里残留着雪茄燃烧后的余香,微苦,却提神。王老板的资金半小时前刚到,翡翠湖的抵押合同也在二十分钟前由陈经理亲自送到了银行。
他摸出雪茄,却发现盒里只剩最后一支。点燃时,火星照亮了桌上的相框——那是十年前全家在翡翠湖的合影,小儿子周岩趴在栏杆上笑,身后是粼粼的湖水,阳光洒在湖面上,反射出一片金色波光。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苏律师的微信:“陆明哲今早抛售了所有远山的空单,新加坡账户有笔两千万的异常转账,对方是……暂时查不清。”
周远山刚要回复,桌上的打印机突然“嗡嗡”响起来。机器启动的声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像是某种不祥的信号。
他皱眉走过去,一张纸缓缓吐出——没有发件人,只有一行加粗的黑体字:“1998年海滨路危楼事故,周远山,你真以为没人记得?”
打印机的蓝光映着他骤白的脸。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玻璃上,把“远山建设”西个字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他抓起那张纸,指腹擦过“海滨路”三个字,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混凝土浇筑时突然垮塌的脚手架,被埋在废墟里的老陈父亲,还有他藏在档案柜最底层的那份“施工日志”。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纸页沙沙作响。
周远山望着打印机里缓缓吐出的第二页,上面贴着一张模糊的照片:陆明哲站在日内瓦的酒店里,举着的酒杯折射出冷光,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照片边缘往下淌,像一滴悬而未落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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