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玉只得又将小罐奉上。刘师爷用指尖蘸取了一丁点红油，放在鼻下嗅了嗅，那浓缩的辛香让他眉头微挑。他略一沉吟，竟也学着李掌柜的样子，伸出舌尖极其谨慎地舔了一下！
衙役们和李掌柜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刘师爷身体猛地一僵！白皙的脸庞瞬间涌上血色！他紧闭双唇，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额角青筋隐现，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过了好几息，他才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好！好一个霸道！好一个鲜香！”刘师爷的声音带着一丝被辣意激发的兴奋，他看向贾玉的眼神充满了惊奇和欣赏，“辣得通透！香得醇厚！回味无穷！贾相公，尊夫人真乃妙人！此物…堪称一绝！”他又忍不住咂咂嘴，回味着那刺激过后的酣畅淋漓之感。
他沉吟片刻，看着贾玉，正色道：“贾相公，你这手字，埋没于此抄书，实属可惜。县衙最近正逢秋税清点，账目繁杂，人手紧缺，急需精通算学、字迹工整之人协助整理誊录。不知相公…可愿屈就，到县衙帮几日忙？虽无正式名分，但酬劳定比抄书丰厚许多。”
此言一出，贾玉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县衙？帮忙？虽然只是临时工，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有机会接触真正的政务实务！意味着他多年苦读，除了诗词歌赋之外，或许还有别的路可走？！
巨大的惊喜和不敢置信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一时竟忘了回应。
“贾相公？”刘师爷见他愣神，又唤了一声。
贾玉猛地回神，压下心中的狂涛骇浪，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承蒙师爷抬爱！晚生…晚生愿往！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所托！”
“好！”刘师爷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那罐红亮的辣椒酱，笑道，“此酱甚妙，我便厚颜收下了，正好带回去给县尊大人也尝尝鲜。明日辰时，你持此名帖，到县衙后堂寻我。”他递过一张名帖。
贾玉双手恭敬接过，如同捧着千钧重宝。
离开书铺，走在回村的土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贾玉的脚步有些虚浮，仿佛踩在云端。怀里揣着的，是沉甸甸的名帖和那二十文卖酱钱。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辣椒酱的霸道辛香和书稿的墨香。
县衙…师爷…实务…
一个全新的、他从未敢奢望的世界，似乎正向他敞开一道缝隙。这一切的起点，竟是因为他那离经叛道、满口“崽种”的妻子的…一罐辣椒酱？
他抬起头，望向贾家村的方向。晚霞如火，映红了半边天。那几株在后院燃烧的辣椒红，仿佛也融入了这片绚烂之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难言的情绪，混合着巨大的希望和对那个家的莫名牵绊，在他胸中激荡。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朝着那片被辛香和生机笼罩的小院，疾步走去。那里，有他的家，有他从未读懂、却又一次次将他拉入这汹涌生活的妻子，还有他正悄然改变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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