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饶命啊！”陈主簿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下官…下官一时糊涂！是…是前任留下积弊，下官…下官只是萧规曹随…并未…并未私吞多少啊大人！”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目光怨毒地扫过贾玉，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就是这个穷酸秀才，多管闲事，坏了他的财路，更要断他的生路！
“萧规曹随？”周县令冷笑一声，“好一个萧规曹随！本官到任不过半载，竟不知前任留下如此‘丰厚’的‘积弊’！若非刘师爷慧眼，荐此贤才（他指了一下贾玉）仔细核对，本官还被尔等蒙在鼓里！来人！”
“在！”两名衙役应声上前。
“摘去陈有德顶戴！押入大牢，待本官详查其历年账目，追缴赃款，再行严办！”周县令厉声宣判。
“大人！冤枉啊！大人！是他！是他陷害下官！”陈主簿被衙役粗暴地拖走，绝望的嘶吼声在堂内回荡，怨毒的目光死死钉在贾玉身上。
堂内一片死寂。陈主簿的哭嚎声远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县令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肃立的贾玉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复杂：“你叫贾玉？”
“回大人，晚生贾玉。”贾玉躬身行礼，声音平稳无波。
“字写得很好，账目也理得清楚。心细，有担当。”周县令语气缓和了些，“此次揭出积弊，你功不可没。刘师爷。”
“属下在。”刘师爷连忙上前。
“贾相公才学堪用，署理钱粮文书一事，由你安排。俸禄…按书吏副手支取。”周县令做了决定。这等于给了贾玉一个县衙“临时工”的正式名分，虽然依旧没有品级，但地位和待遇比之前抄书强了太多。
“属下遵命！”刘师爷恭敬应下，看向贾玉，“贾相公，还不快谢过大人提携之恩？”
贾玉心头波澜微动，却无太多欣喜。他深深一揖：“晚生谢大人恩典。定当恪尽职守，不负所托。”他知道，这“恩典”背后，是陈主簿的倒台，是县尊大人整肃吏治、收拢人心的手段，而他，不过是恰逢其会的一枚棋子。
离开县衙时，己是夕阳西沉。晚霞如血，染红了半边天空。贾玉独自走在回村的官道上，步履沉重。怀里的名帖换成了盖着县衙小印的文书，还有一小串沉甸甸的铜钱——他作为“书吏副手”的第一份俸禄。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可陈主簿那怨毒绝望的眼神，县衙里那无声的潜流和倾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
他抬起头，望向贾家村的方向。暮色西合，炊烟袅袅。远远地，似乎能看到自家小院门口那一点醒目的朱红——那是新挂的“贾记豆腐坊”招牌。
那里，有温暖的灯火，有的饭香，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还有那个…总能搅动风云，却又总能在这冰冷世道中辟出一方温暖天地的女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渴望涌上心头。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朝着那片被烟火和生机笼罩的小院，疾步走去。仿佛只有回到那里，才能洗去这一身的沉重和冰冷。
推开院门，一股混合着豆香、红油辛香和饭菜热气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深秋的寒意和心头的阴霾。
堂屋里点着油灯，光线温暖。破旧的方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饭菜：一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一碟清炒时蔬，一碗油汪汪的红油腐乳，还有…一小碗切得薄如蝉翼、码放整齐的五香烟熏豆干。最显眼的是中间那口小砂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红亮的汤汁，里面沉浮着洁白的嫩豆腐块、翠绿的野菜和几块兔肉丁——是升级版的“红油豆腐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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