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儿眼睛亮了一下。爹爹让她帮忙！不是训斥她！她用力点点头，像只得到指令的小兔子，飞快地跑到墙角，抱起一小捧相对干净的、金黄色的干茅草，又小心翼翼地跑回来，隔着一段距离，把草递向贾玉。
贾玉接过来，尽量动作自然地、带着一种“研究”的姿态，将干草一层层铺盖在原有的湿草上面。动作有些笨拙，但很认真。
“爹爹，”妍儿看着他的动作，胆子似乎又大了点，声音也稍微清晰了些，“娘说…这里面…会长出…肥肥？”她努力回忆着林晓昨天的话，小脸上满是困惑，“肥肥…是啥子？”
贾玉手上的动作一顿。“肥肥？”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肥料”的意思。他斟酌着词句，试图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嗯…就像…庄稼要吃饭才能长大。这坑里的东西，以后会变成庄稼喜欢吃的…饭，让地里的粮食长得更好。”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比喻有点古怪。
“哦…”妍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眼睛看着那被盖得厚厚的土堆，充满了天真的好奇，“那…那它啥子时候能变成饭饭呀？妍儿…妍儿肚子饿的时候，它也能变出饭饭吗？”
孩子纯真的问题像一根针，轻轻刺了贾玉一下。他蹲下身，看着女儿蜡黄的小脸和清澈的眼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作为父亲的无能。他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现在还不行。要等它…睡醒。”他伸手，有些僵硬地、轻轻拍了拍妍儿枯黄的头发，“等粮食长出来，妍儿就不会饿了。”
妍儿感受着头顶那只大手有些笨拙的触碰，小身子先是僵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下来。她仰着小脸，看着贾玉，竟然露出了一个怯生生的、小小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嗯！等它睡醒！”
【叮！检测到绑定家庭成员‘妍儿’幸福感微弱提升（源于父亲的关注与互动）。奖励积分+2！】
【叮！检测到绑定家庭成员‘贾玉’责任感微弱提升。奖励积分+1！】
【当前积分：7。】
远在后山的林晓，脑海中突然响起提示音。她正弯腰在一片稀疏的灌木丛里寻找着可食用的嫩叶，动作猛地一顿。妍儿…贾玉？幸福感？责任感？还给了积分？她抬头望向村子方向，晨雾中的破败小院轮廓模糊，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暖。
“后…林姨？”栓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疑惑。他正用铲子费力地挖着一株深埋在土里的、根茎粗壮的植物，小脸上沾了泥点。
林晓回过神，压下心头的异样，走过去看了看：“挖到啥子好东西了？”语气比昨天缓和了不少。
栓子把那沾满泥土的根茎举起来，带着点邀功似的期待：“这个！根好大！能不能吃？”那是一株蕨菜的根，块茎倒是肥大，但味道苦涩难当，顶多能磨点淀粉，极其费事。
林晓看着少年沾着泥汗、却难得透出点鲜活气的脸，再看看他手里那根用处不大的东西，难得的没打击他。她蹲下身，指着旁边一株叶片更宽大、颜色更翠绿的植物：“这个，看到没？这个叫灰灰菜，嫩的叶子可以吃。还有那边，”她又指向几步开外岩石缝里钻出来的一小丛，“那个是野苋菜，比马齿苋好吃。记到它们的叶子样子，专门找这种挖，莫费力气挖那些老根根。”
她一边说，一边示范性地用小铲子小心地挖出一株完整的灰灰菜，抖掉根部的泥土，放进栓子挎着的破篮子里。
栓子看着林晓的动作，又看看她指点的植物，眼神专注。他不再闷头乱挖，开始学着辨认林晓指出的特征，动作虽然依旧带着少年的笨拙，却明显有了方向。林晓偶尔指点一两句，语气也少了之前的暴躁：“对头，叶子嫩绿带点灰白的…根莫挖断了，断了不好洗…那边石头缝里还有几棵…”
一上午的搜寻，收获依旧可怜。篮子里只有薄薄一层灰灰菜、野苋菜和少量勉强能入口的嫩蕨苗。但栓子紧绷的小脸放松了些，甚至有一次在林晓发现一小片密集的灰灰菜时，脱口而出：“嘿！这里多！”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兴奋。
临近中午，太阳毒辣起来。林晓首起酸痛的腰，抹了把汗：“行了，回切（回去）！这点东西，省着点够吃两天了。下午还有活路！”
两人拖着疲惫的步子往回走。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妍儿清脆又带着点兴奋的声音：“爹爹！爹爹！快看！这个！这个是不是？”
林晓和栓子推门进去，看到后院角落里，贾玉正站在那个堆肥坑边。妍儿蹲在坑旁，小手小心翼翼地拨开覆盖的干草，指着土堆边缘靠近泥土的地方，那里，竟然有几颗极其细小的、顶着两片嫩绿子叶的幼苗，颤巍巍地从黑褐色的混合物里探出了头！在周围一片腐败的底色中，那点微弱的绿意，显得如此倔强而生机勃勃！
贾玉也正弯着腰，清俊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专注。他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林晓和栓子回来，眼中那份惊愕尚未褪去。
“娘！哥哥！”妍儿像只快乐的小鸟，飞扑过来，一把抓住林晓的衣角，小手指着坑边，激动得小脸通红，“绿芽芽！长出来了！肥肥…肥肥真的醒了！长芽芽了！”
林晓心头猛地一跳！她几步冲到坑边，蹲下身，仔细看着那几株幼嫩的幼苗。叶片是熟悉的形状…是辣椒！是她种下去的辣椒种子！竟然这么快就发芽了？是堆肥初期的温度促进了萌发？还是这古代种子的生命力格外顽强？
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她！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那嫩得几乎透明的子叶，仿佛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生命。
“是辣椒苗！”林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抬起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那笑容冲淡了她脸上的疲惫和蜡黄，竟有几分耀眼，“哈哈！好！好得很！崽…妍儿眼睛尖！立大功了！”她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妍儿的小脸蛋。
妍儿被夸得小脸更红了，害羞地躲到林晓身后，又忍不住探出头去看那几株小苗，大眼睛亮晶晶的。
栓子也凑了过来，看着那几株小小的绿芽，眼神里充满了惊奇。他看看坑里黑乎乎的东西，再看看那嫩绿的芽，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贾玉站在一旁，看着林晓脸上那发自内心的、充满生机的喜悦笑容，再看看坑边那几株从污秽中挣扎而出的嫩芽，最后目光落在兴奋的妍儿和好奇的栓子身上。他胸中那点读书人的清高和对此事的鄙夷，在这一刻，被一种更为强大的、关于“生”的震撼悄然覆盖。
那堆他视为不堪的污秽之物，竟真的孕育出了如此鲜活的生命？而那个粗鄙蛮横、满口“崽种”的女人，此刻的笑容，竟如此…耀眼？
他沉默地看着，清冷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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