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撇撇嘴，端着碗走过去，把一碗明显稀薄许多、野菜多红薯丁少的可怜的红薯汤放在他面前，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秀才公，”林晓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晨起的沙哑，但语气是通知，不是商量，“我跟栓子上山找吃的。妍儿交给你。后院那个堆肥坑，莫忘了看着点，太阳大了盖点草遮遮阴。”她顿了顿，想起昨晚妍儿那声怯生生的“娘”，又补充道，“还有，莫让她乱跑，后山有野东西。”
贾玉翻书的手指顿住了。他抬起头，晨光映着他清俊却略显苍白的脸。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一丝书卷气的眼睛看向林晓，又扫过她放在桌上的那碗清汤寡水，最后落在灶台边正捧着碗、努力把最后一点红薯丁扒拉进嘴里的妍儿身上。
他沉默了片刻。照看书本、抄写文章才是他的“正业”，带孩子、看顾一堆污秽的肥料？这简首……荒谬。可林晓那不容置疑的态度，还有她眼底那份不顾一切的疲惫和急切，让他那句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
“……嗯。”最终，一个极轻微的音节从他鼻腔里逸出。他垂下眼帘，重新看向书页，只是那书上的字，似乎更模糊了。
林晓得了回应，也不管他情不情愿，立刻转向栓子：“吃好了没？吃好了拿上篮子！还有那把破铲子！搞快点！”
栓子把碗底舔得干干净净，一抹嘴，动作麻利地抓起灶台边一个破旧的藤条篮子，又拎起那把豁了口的小铲子，闷声不响地跟在了林晓身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弥漫的院门口。
破败的小院里，只剩下贾玉和妍儿。
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了。贾玉的目光停留在书页上，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妍儿抱着自己的小空碗，像只受惊的小鹌鹑，缩在灶台边的角落里，大眼睛怯生生地瞟着贾玉，又飞快地垂下，小手不安地绞着衣角。她对这个爹爹，更多的是敬畏和距离感。
【叮！检测到绑定家庭成员‘妍儿’健康值轻微下降（原因：紧张、不安）。请宿主注意。】系统的提示音在林晓离开后，才在贾玉脑海中响起。贾玉微微蹙眉，健康值？这又是什么古怪说法？
他放下书，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妍儿……”
妍儿猛地一抖，小身子缩得更紧了，头埋得更低，仿佛自己犯了天大的错。
贾玉看着女儿这副样子，心头莫名一堵。他向来不擅长与孩童相处，更不知如何安抚。亡妻在时，这些事也轮不到他操心。他站起身，想走过去，却觉得脚步异常沉重。该说什么？让她别怕？可自己这张脸，似乎就是她害怕的源头。
目光落在后院那个用杂草盖着的土堆上——林氏口中那“堆肥坑”。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涌上来。他真要去看着那污秽之物？
“爹爹…”妍儿细若蚊呐的声音突然响起。
贾玉低头，看见小女孩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大眼睛里盛满了紧张，但似乎鼓起了一点勇气：“娘…娘说，那个坑…要看着，不让踩，还要…还要盖草草…”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指着后院方向。
贾玉看着女儿那努力想要表达、却又害怕说错话的样子，心头那点烦躁忽然淡了些。他沉默地点点头：“嗯，爹知道了。”
他走到后院，晨雾尚未散尽，空气清冷。那个覆盖着杂草的土堆静静躺在角落，散发着一种并不浓烈、但确实存在的、混合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特殊气味。他远远站着，没有靠近。看着它？怎么看着？难道要搬个凳子坐在这里守着？
正犹豫间，妍儿小小的身影也磨蹭着挪到了后院门口，扶着门框，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又带着点对那土堆的天然畏惧。
贾玉心中一动。或许…这是个机会？林氏说要看顾，还要遮阴。他环顾小院，看到墙角堆着一些之前没用完的枯枝和更干燥的茅草。
“妍儿，”他尽量放柔了声音，虽然听起来依旧有些生硬，“去帮爹拿些那边的干草过来，好吗？我们把这个…坑，盖得更厚实些，太阳就晒不坏了。”他努力回避着“堆肥”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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