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劫案的余波在表面平静的背后持续扩散。段云鹏的“登门拜访”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第二天下午，段云鹏带着两个便装手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沈墨白的办公室。他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径首走到会客沙发坐下，打量着办公室的布置，最后目光落在沈墨白办公桌后墙上挂着的上海地图上。
“沈主任这办公室，敞亮。”段云鹏点燃一支烟，烟雾升起，“比我们76号那破地方强多了。”他语气随意，眼神却显得有些琢磨不透。
“段科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沈墨白坐在办公桌后，神色平静，手边放着一份需要签批的文件，“不知有何指教？是为了昨天的事？”
“指教不敢当。”段云鹏吐出一个烟圈，慢悠悠地说，“就是想问问沈主任，对那个掉下来的‘杂工’，还有印象吗？查清楚了，是闸北码头那边一个帮闲的混混，叫阿西。最近手头阔绰得很，像是攀上了高枝。你说巧不巧？”
沈墨白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思索的表情：“阿西？没什么印象。段科长查得倒是快。”
“职责所在嘛。”段云鹏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我们还查到点有意思的。这个阿西，死前最后接触的人，除了银行里的人，还有一个……经常在苏州河那边跑船的‘老水鬼’。这‘老水鬼’，据说是帮人递东西的‘信鸽’。”
沈墨白的心跳漏了一拍。“信鸽”？指向谁？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段科长的意思是，赵海生和阿西的死，跟这个‘信鸽’有关？他们是在传递什么？”
“传递什么？”段云鹏盯着沈墨白，眼神玩味，“这就得问沈主任你了。银行里，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流出去？比如……金库的图纸？或者其他更值钱的……数字？”
赤裸裸的试探。
沈墨白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段科长说笑了。银行的钱和东西，都有严格的账目和安保。赵海生接触不到核心，那个坠楼的阿西更是外人。图纸的事，昨天陆科长也证明了是假的。至于数字……”他指了指桌上的文件，“每一笔进出，都在这账面上。”
“账面上？”段云鹏嗤笑一声，“沈主任是明白人，这世道，账面上的东西，能信几分？”他掐灭烟头，“不过沈主任既然这么说，我姑且信你。不过……”他话锋一转，“我表妹苏念刚来银行，人生地不熟，以后还请沈主任……多‘照顾’。”
沈墨白心中了然，这才是段云鹏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他在为苏念的监视行为背书。“苏小姐年轻好学，能力不错，自然会的。”他不动声色地应承。
段云鹏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那就好。对了，”他走到门口，像是忽然想起，“最近市面上不太平，听说有批来历不明的黄金在找买家，成色极好。沈主任消息灵通，要是有什么风声，不妨知会兄弟一声？”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却冰冷。
段云鹏走后，沈墨白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信鸽”、“老水鬼”、“来历不明的黄金”……段云鹏抛出的信息看似零碎，却像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是陷阱？还是他确实在追查另一条线索？
他拿起钢笔，在那份待签批的文件上签下名字。目光扫过文件内容——是一笔通过瑞士银行中转的、数额不小的外汇结汇申请，申请方是一家名为“利通”的贸易公司。这家公司背景模糊，沈墨白之前就留意过。
他拿起内线电话：“小陈，把利通贸易近三个月的所有外汇流水调出来，送到我办公室。另外，”他顿了顿，“查一下，‘老水鬼’在苏州河经常停靠的码头有哪些。”
线索如同蛛网，正在慢慢交织。段云鹏在明，他在暗，而陆明真，那个谜一样的女人，又在扮演什么角色？他需要找到那个“信鸽”，或者，找到陆明真与这一切的联系。
下班时，沈墨白特意从财务科门口经过。门虚掩着，陆明真正在整理文件，侧脸在灯光下显得专注而冷清。她似乎察觉到目光，抬头看过来，沈墨白对她微微颔首，便径首离开。
走出银行大门，寒意扑面。沈墨白裹紧大衣，沿着人行道走着。走出两条街，在拐向一条僻静小路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身后不远处，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迅速闪进了旁边的巷口。
段云鹏的尾巴，还在跟着。或者，是段云鹏口中那个“信鸽”的尾巴？沈墨白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脚步未停，继续向前走去，方向却是苏州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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