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眠的质问，像一把把冰冷的刀，狠狠扎入温简阳的心口，刺得他头脑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是啊……妹妹这二十一年受的苦，究竟算什么？
在他的认知里，能成为厉霆枫身边人的女孩，即便不是名门闺秀，也必定生活优渥。
他曾傲慢地以为，鹿眠接近厉霆枫，多少带着攀附的心思。
他从未想过，也根本不敢想象，他的亲妹妹，温家本该捧在手心的明珠，竟是在清贫困顿、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挣扎求生，度过了整个童年和青春。
那些她轻描淡写提及的清贫人生，此刻在他脑海中具象成冰冷的现实：
重病的母亲、拮据的生活、无人依靠的孤独……
每一幕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名为“兄长”的良知上。
她本应如星辰般璀璨耀眼，却被命运的阴差阳错，抛入尘埃，过了二十一年完全不属于她的人生。
温简阳喉咙发紧，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安慰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虚伪。
他期盼了那么久的妹妹就在眼前，近在咫尺，他甚至还记得当年父母让他给未出世的妹妹起名时，他雀跃的心情。
可眼前这张苍白却倔强的脸，那双带着审视和疏离的眼睛，无声地控诉着他、控诉着整个温家的缺席。
“她跟随厉霆枫……并非真心？”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结合她描述的处境，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厉霆枫或许是她在绝境中抓住的、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浮木？
是迫不得己的选择？还是……
那么她腹中的孩子呢？
这个孩子到来的时机和环境……
一股冰冷刺骨的罪恶感瞬间攫住了温简阳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巨大的愧疚和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温简阳如同惊醒般，动作有些僵硬地掏出手机。
当屏幕上的“温润泽”三个字跳入眼帘时，他下意识地抬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示意味，看向对面的鹿眠，声音干涩地低语：
“是……爸爸的电话。”
鹿眠的心情己经平复了不少，只是眼尾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红。
她面色平静，甚至显得有些疏离，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接听。
温简阳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温润泽那带着焦急和威严的斥责声穿过听筒，洪亮地炸响在安静的房间里：
“喂？！温简阳！大白天你又死哪儿去了？！我在你办公室等半天了！你小子是不是又跑去哪里鬼混不务正业了？！”
温简阳默默将手机拿远了些，等到父亲那连珠炮似的责问告一段落，他才悠悠开口：
“爸，我在妹妹这里。”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温润泽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己经完全变了调，不再是愤怒的斥责，而是混杂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深切的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音量甚至比刚才更大：
“什……什么？！妹妹？！你……你找到她了？！地址！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一夜之间，厉总的金丝雀带球跑！》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快！定位发给我！！我马上到！立刻！！”
自从那份DNA报告和儿子的只言片语中确认女儿尚在人世，温润泽便马不停蹄地飞到了M国。
一路上，他的心忐忑不安。
他怕空欢喜一场，怕再次承受失去的剧痛；可更怕……更怕真的找到了，女儿却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他，质问他当年为何抛弃她。
温简阳捂住话筒，再次用眼神征询鹿眠的意见，无声地询问她是否愿意此刻一同去见见父亲。
鹿眠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清澈而疲惫，带着一种需要独处的疏离。
“不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信息量太大，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温简阳理解地点点头，对着电话那端急切催促的父亲说道：
“爸，定位发你了。妹妹她……现在需要休息，情绪也需要平复。你过来吧，但请……给她一点空间。” 他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挂断电话后，温简阳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似乎觉得再待下去会给鹿眠带来压力：
“我去楼下等爸爸。”
他深深地看了鹿眠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心疼和想要弥补的急切，最终只是低声道：
“你……好好休息，别多想，我就在楼下，有事随时叫我。”
鹿眠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温简阳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门锁“咔哒”一声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鹿眠紧绷的脊背这才微微松懈下来。
她缓缓走到狭小的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匆忙的行人和车流，世界依旧运转，仿佛只有她的天地在短短几小时内被彻底颠覆。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被贫穷和困境抛弃的孩子，现在才知道，她竟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名正言顺的温家大小姐。
女孩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厉清欢的面孔：
张扬自信、唯我独尊。
如果……
如果自己没有被医院调包，会不会和她一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几乎没有思考，她就知道了答案。
在所有人的期盼中降生的孩子，一定是幸福的。
想着，她的手不自觉搭上小腹：
“宝宝，妈妈也会拼尽全力，让你幸福。”
不知过去了多久，汽车急刹的刺耳声带回了鹿眠的思绪。
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窗帘。
她看到一辆与这老旧社区格格不入的黑色豪华轿车停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考究、身形挺拔却明显带着焦急慌乱的中年男人钻了出来。
他甚至来不及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就急切地抬头望向她所在的楼层。
男人的目光，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模糊的窗户，似乎精准地捕捉到了窗边那个纤细的身影。
父女俩的视线，在空气中第一次有了无形的交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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