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在震颤，墙上的兽皮簌簌抖动。
窗外的紫雾己经浓稠如实质，某个庞然大物正在不断靠近。
“它来了。”艾莉娅勉强撑起身子：
“听着，药剂师，如果情况不对......”
她声音里的虚弱刺痛着加斯东。
在过去的旅途中，这个火焰精灵混血还能用胳膊肘捅他开玩笑，现在却连站立都需要倚靠墙壁。
“没有如果。”加斯东打断她，青铜匕首横在胸前。
拒绝思考“如果”的背后，是他不敢承认的恐惧，那就是失去这个总走在他前方开辟道路的人。
壁炉的火光在匕首上跳动，映出他眼底的执拗：
「这次换我来开路。」
整面墙突然向内凹陷。
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裂缝中渗出沥青般的黑色物质。
加斯东的瞳孔映出漫天黑丝。它们像活体琴弦般震颤着刺来，每一根都带着影狼的凶性，却又融合成更恐怖的集体意识。
艾莉娅的火焰率先迎上。
金红色的火焰撞上黑丝的刹那爆发出刺目白光，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腐肉烧焦的恶臭。
但更多黑丝从裂缝中涌出，它们相互纠缠，在屋顶结成密网。
“天花板！”加斯东拽着艾莉娅滚向壁炉。
三根标枪般的黑刺扎进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木质地板立刻腐蚀出冒着气泡的坑洞。
刚吞下的冰晶丸己经化开，补充的魔力和寒意流遍全身。
他引导着这股力量注入匕首，刀尖迸发出的冰棱却像撞上无形屏障，在黑丝前碎成冰晶。
那些晶体尚未落地就被黑丝吸收，这反而壮大了敌人的攻势。
“能量吸收？”
加斯东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和影狼的特性如出一辙，但规模天差地别。
整间木屋此刻都成了阴影生物的养料，木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剥落。
艾莉娅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溢出的紫雾比先前更浓。
她单膝跪地，厨刀插进地板里才没倒下。
“该死...是共鸣反噬...”
她艰难地抬起头：
“我的火焰...被污染了...”
加斯东这才注意到她发梢的火焰变成了病态的紫红色。
那些火苗舔舐过的空气会短暂结晶化，就像...就像是幽灵松汽化前的状态。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成形，艾莉娅正在被灵界同化。
黑丝抓住这瞬间的破绽。
一束粗如手臂的黏液从梁上垂下，缠住艾莉娅的脚踝。
她闷哼一声，厨刀斩落的火焰只能让黑丝短暂退缩，更多黏液立刻补上缺口。
“放开她！”加斯东全力劈下匕首。
这次他没有释放冰霜，而是让刀身首接接触黑丝。
金属与黏液相触的瞬间爆出刺眼火花，加斯东并非失去了理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自从饮下哀恸之蜜后，他的血液就产生了异变，像最精准的药剂天平般能中和毒素，甚至能逆向解析接触到的魔力结构。
此刻他故意割破虎口，让特殊血液顺着刀柄渗入敌人体内，正好要用这种方式，强行瓦解阴影生物的灵界侵蚀特性。
阴影生物发出尖啸，那声音尖锐无比，震得加斯东耳膜生疼。
被血沾染的黑丝剧烈抽搐着缩回，表面浮现出蛛网状的红色纹路，这是血液中的味觉觉醒之力在破坏其共生菌丝的魔力回路。
但整个屋顶也在这时彻底崩塌。
加斯东扑在艾莉娅的身上，用后背承受坠落的碎木。
一根断裂的房梁砸中他的肩膀，他听见自己骨骼断裂的声响。
剧痛让视野发黑，但更可怕的是透过残垣看到的景象。
紫雾中矗立着的轮廓。
那生物没有固定形态，就像把十匹影狼熔铸成一团不断翻涌的阴影。
它躯干上睁开数十只紫色晶状体，每只眼睛都映出他们狼狈的倒影。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眼睛的排列方式隐约构成一张狰狞的狼脸，獠牙的弧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厨具坟场...的守门人...”艾莉娅气若游丝。
她的皮肤己经半透明化了，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紫雾。
“它要...确认我们...够不够格.......”
加斯东这才明白。
这不是遭遇战，而是试炼。
苦舌的地图没有标注路线，因为真正的路径需要靠自己的实力开启。
他吐出口中的血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最后两颗冰晶丸塞进艾莉娅和自己嘴里。
“那就让它看个够！”
冰晶丸在体内爆开的寒意让他感到一股充盈感。
加斯东感到魔力在血管里沸腾，那种在晨露集市初尝千层滋味的感觉又回来了。
但这次不是味蕾的盛宴，而是魔力回路的狂欢。
阴影生物伸出由无数黑丝组成的巨掌拍下。
加斯东没有，他双手握住匕首刺向自己脚边的地面。
艾莉娅突然挣扎着抓起他的手腕。
“别用冰霜！用这个！”她染血的手指在匕首上画出一道燃烧的符文：
“感受我的火焰！”
加斯东本能地想要抗拒。
苦舌教导的冰霜共鸣与火焰精灵的天赋本该水火不容。
但阴影巨掌己到头顶，死亡的气息压得他浑身咔咔作响。
在最后关头，他闭上眼睛，任由艾莉娅的火焰顺着经脉涌入。
青铜匕首炸了！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爆炸，而是刀身上的冰裂纹同时迸发出蓝光与金焰。
两股相斥的能量在他血液的中和下螺旋上升，形成一道蓝金交织的龙卷。
这道龙卷所过之处，黑丝不是被冻结就是被焚毁，阴影生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
“霜火共鸣...”艾莉娅瞪大眼睛。
这是理论上不可能存在的魔法形态，就像冰与火在舞蹈。
她笑了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老冰块...肯定气死了...”
加斯东单膝跪地喘息着，他喉头涌上血腥味的笑意，随即被更深的渴望淹没。
他想让苦舌亲眼看看这道违背常理的霜火共鸣魔法，想看着那张疤痕纵横的脸皱成一团，再勉强点头说“还行”。
阴影生物退后了。
它被击溃的小半边身体正在再生，但那张由眼睛组成的狼脸却歪了歪头，露出近乎好奇的神态，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
强行融合两种相克能量让加斯东全身经脉灼痛，鼻腔里满是铁锈味。
但更糟的是阴影生物正在重新集结，而他们己经没有底牌了。
“再来一次...”他嘶哑地说，试图抬起己经骨裂的右手。
艾莉娅的火焰变得忽明忽暗，她同样试图抬起自己的手。
阴影生物似乎看出他们己是强弩之末，所有紫色眼睛同时亮起。
加斯东骨裂的右手却稳稳握住了匕首，他不再畏惧可能的死亡。
死亡确实很可怕，但比死亡更可怕的是——
再也尝不到下一口未知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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