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语山脉的寒风刮过加斯东的脸颊。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齐膝的积雪中跋涉，背后的青石镇火光己经缩成地平线上的一粒橙红。
加斯东的靴子陷入雪坑，整个人向前扑倒。
背包里的星泪蜂蜜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他急忙护住背包，脸颊贴上冰冷的雪面。
硫磺粉的气味早己被风雪洗去，现在的他浑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逃亡的惶恐。
“精灵？”
加斯东喘着粗气爬起来，脑海中浮现出钟楼上那个燃烧的身影：
“永辉教会到底还隐瞒了多少秘密？”
他掏出银质餐刀。
这把刀和《味觉启蒙手册》是他现在唯一的指引。
加斯东展开羊皮地图，想要借助月光辨认方向，但连绵的雪峰在夜色中如同复制粘贴的迷宫，一眼望去都是重复的雪峰。
“先找个地方过夜...”
加斯东刚收起地图，一阵异样的响动从雪幕里传来。
不是风声，而是某种有节奏的“咔嗒”声，像是金属在敲击石块。
他屏住呼吸，慢慢蹲下身。
雪幕中浮现出一个佝偻的人影，正用铁杖探路。
那人披着由各种兽皮拼凑的斗篷，脖子上挂满瓶瓶罐罐，行走时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迷路的小家伙。”人影开口，声音很是沙哑。
加斯东浑身僵硬。
他确信自己没发出任何声响。
“出来吧。”那人用铁杖敲了敲地面：
“苦舌不咬人。”
“苦舌？”加斯东谨慎地站起身，右手紧握餐刀。
自称苦舌的流浪者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残缺的舌头，半截舌根像被利刃削过，只留下粗糙的愈合痕迹。
“永辉教会的杰作。”苦舌注意到加斯东的视线，咧嘴露出个狰狞的笑容，残缺的舌根在口腔里蠕动：
“他们以为割掉半截舌头就能剥夺我的味觉。”
他忽然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玻璃瓶，里面晃动着紫红色的液体：
“尝尝这个？霜语浆果酿的，能让你的味蕾记住雪山的呼吸。”
加斯东没有接过瓶子，反而后退半步。
他注意到苦舌的铁杖顶端刻着与银质餐刀相同的铭文【味觉即真理】，只是字母间多了道闪电状的裂痕。
苦舌见加斯东没有品尝的想法，收回了玻璃瓶，顺着他的视线轻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西部诸国的老把戏，每个从西部诸国来的美食家都会带有这个印记，我也是从别人那里获得的这个，不过现在...”
他亮了下自己残缺的舌头：
“它对我而言只是根普通的手杖。”
“小鬼，要不要跟我来？暴风雪要来了，我的洞穴里有热汤和故事。”
苦舌的铁杖在雪地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咚”声。
他转身，斗篷上的兽皮在雪风中哗哗作响，脖子上的瓶瓶罐罐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加斯东犹豫了一下，霜语山脉正变得越来越刺骨。
他握紧餐刀，最终还是跟上了苦舌的脚步。
他现在的处境己经糟得不能再糟了，而这个怪人似乎知道很多秘密。
苦舌的步伐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铁杖每一次敲击地面都伴随着金属与冻土的沉闷碰撞声。
加斯东跟在他身后，警惕地保持着距离，右手始终紧握着餐刀。
“你从西部诸国来？”加斯东试探性地问道，声音被风雪吹得断断续续。
苦舌没有回头，只是沙哑地笑了两声：“我不是，曾经有个朋友是，而我现在...只是个流浪者。”
“你去过...”加斯东的脑海中浮现出《味觉启蒙手册》上的地图：
“西部诸国吗？”
苦舌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去过，在舌头还在的时候。”
“那里真的推崇‘味觉即真理’？”加斯东低声问道。
苦舌转过头，继续走着，他的声音裹挟着风雪传来：
“比东部自由得多，但也危险得多。”
“永辉教会的审判官可不止在东部活动。”
加斯东的呼吸停滞了一下：
“所以你的舌头...”
“代价。”苦舌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古怪的平静，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尝了不该尝的东西，说了不该说的话。”
加斯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似乎能感觉到那种被割去半截舌头的痛苦。
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
苦舌的铁杖在雪地里戳戳点点，像是在寻找什么标记。
“到了。”
他忽然停下，铁杖指向一处被积雪半掩的岩缝。
若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这里有个入口。
苦舌弯腰钻了进去，加斯东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岩缝内部比想象中宽敞许多，苦舌熟练地掏出打火石，点燃了角落里的一盏油灯。
昏黄的光线照亮了这个简陋的栖身之所。
兽皮铺成的床铺、几个木箱堆成的储物架、一口架在石堆上的小铁锅，以及......
加斯东的视线凝固在石壁上。
那里挂满了瓶瓶罐罐，每一个都贴着褪色的标签，里面浸泡着各种奇异的食材：
发光的菌类、结晶化的花瓣、某种半透明的鱼类......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密封的玻璃瓶，里面的液体都冻结成冰块，正中间似乎冻着什么，加斯东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坐。”苦舌指了指兽皮床铺，自己则蹲在铁锅旁，从斗篷里掏出几块干肉和一把冻硬的根茎，丢进锅里。
加斯东没有放松警惕，他靠着岩壁坐下，餐刀仍握在手中。
苦舌瞥见加斯东紧握餐刀的姿势，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
“谨慎得像只雪貂崽子。”
他从行囊里抽出一把雕满冰裂纹的青铜匕首扔到加斯东脚边：
“用这个更趁手，弗罗斯特家打造的。”
加斯东一愣神的工夫，苦舌己经掀开斗篷内侧，露出缝满口袋的衬里。
每个口袋里都探出不同材质的餐具柄：
骨质的叉、黑曜石片磨成的餐刀、甚至还有半截断裂的银勺。
“凯兰·弗罗斯特。”
他正色道。
“霜语山脉的流浪美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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