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试打开魏富贵的心扉，但他仅和我沟通必要的工作，非必要的闲谈则装聋作哑。
他们早已私下结成了联盟，我实在弄不明白，建造新的炼钢厂是大好事，为什么他们不太配合。
到了计划中的第一地点，我总算明白了他们的顾虑。
这里要么就是农田，要么就是村民自建的小土炉，有的炉子还冒着黑烟。
村干部还以为我们是来考察的干部，相当热情地介绍周边的农业生产和炼钢情况。
原来，我们并不是来勘查建厂地址是否合适，而是来当建厂的先锋队伍。
不知道是林部长没有给我传达清楚，还是我自已没有听清楚。
总之，与我预想的工作差了老远。
更或者就是没有人愿意来，所以我这个冤大头被忽悠了。
老实人最吃亏。
可能跟我来的四个组员也是老实人，但最起码，他们来之前，已经知道要干什么，我还不知道。
四个组员一声不吭，我和村干部沟通最新规划。
这个最新规划有点伤村干部的心，要占他们的地，还要拆他们的炉。
村干部是有见识的，不是我说两句就能蒙混过关，频频摇头，朝我伸出手：
“文件呢？我要看文件，种地和建炉都不容易，不能胡来。”
我从包里摸出工作组的指示，递给村干部，村干部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有文化的年轻人：
“你过来看一看。”
年轻人看完以后：
“只是说勘查，没有说要拆我们的炉子。”
“你们建你们的厂，我们的炉子还得继续用。”村干部堆出了笑脸，身后的村民都齐声高呼：
“就是，各不相干嘛，你们建你们的厂，我们种我们的地，烧我们的炉。”
“欺负农村人？还是欺负我们村？”
……
底下一片混乱。
这时，我才隐约觉得不妙，我一个学钢的，也从来没有和村民们打过交道，也不懂他们的套路。
先去县里报到，干部去开会了，我打电话向林部长汇报工作，林部长语重心长地说：
“何雨柱，炼钢是大事，你一直在谈判组，知道我们任重道远，争取每一天，甚至每一个小时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我挑不出林部长的毛病，再加上，也觉得林部长说得有道理，此时交通不便，出去开个会，来回七八天，甚至八九天都有可能。
我只能带着四个组员，在没有当地干部的支持下来到重要工作点。
看看另四个组员，全都一声不吭。
我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响，说真的，我还没有经过这种场面。
一对一也就算了，这是一对多呀。
要说舒红军耍我，我可以不应对，但眼下的事，我不应对也过不去。
等这些村民吼完，我才说：
“如果你们都要用集体沟通的方式，我们明年也讲不清楚。”
“好，现在你就给我讲清楚，为什么要征用我们村的？别的村不行吗？你们是影响我们上进。”村干部双手叉腰，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告诉你，不要糊弄我。”
“对，不能糊弄我们老实人。”
……
眼看就要闹起来。
我还试图说服干部：
“有炼钢厂的话，能炼出更多更好的钢。”
村干部打断我的话：
“不要给我弄那些虚的，我不想听，我们炼的钢就好得很，能打菜刀，能做农具。”
我指着土炉子，试图说服村干部，村干部眼睛一瞪：
“你说我们的炉子还不够好？”
我点点头。
村干部一拳砸在我面门，随之，拳头如雨点般砸在我身上，我双手抱头，蜷着身体，保护着头和腹部。
只有魏富贵高声地叫：
“打人是犯法的，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村民们停住了手脚。
魏富贵把我扶起来，说起了村干部：
“有话好好说，打什么人呢。”
村干部朝地上啐了一口：
“我呸，我看他就是来找事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眼下是沟通不下去。
魏富贵把我背进村里临时腾出来的空房，乡里来干部了，听说我们要拆土炉子，阴阳怪气地说：
“你们伤了他们的心，不打你们才怪呢。”
到了晚上，村干部好歹让人给我们送来了四份饭，很明显，这个村不供我的饭食。
其他三个工作人员一人端了一碗，吧唧吧唧地开始吃。
魏富贵默默地将半碗饭扒在菜盖子上，递给我。
我也没客气，来日方长，明天还有恶战，不吃饱不行。
但再让他们打，也不解决问题。
炉子没拆，我被打死了。
我吃了半碗饭，躺在床上眯眼假睡，曹有权哼了一声：
“自以为是，区区五个人就想拆人家的炉子。”
“就是呀，没事找事干。”
“现在的年轻人呀，就只想出人头地，脸都不要了。”
“听说，他是主动请缨，不给组长就不来。”
……
三人争先恐后说着恶心我的话，只有魏富贵没有言语。
我侧着身子，看着黑糊糊的墙，村民有思想有觉悟，就是不懂得钢要好，还要专业。
思想工作不做通，这事办不成。
半夜，我尿急，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魏富贵也跟着出去，曹有权在背后叨了一句：
“脑后要长眼睛，不要被打了黑拳。”
我听得有些心悸，魏富贵跟着我，也没走多远，就在房子旁边解决了问题。
翌日的早餐仍然没有我的份，魏富贵把窝窝头分给了我一半。
我觉得眼皮很重，魏富贵说我的眼睛肿得很厉害，脸肿得老高，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顶着一张猪头脸走到小土炉的中心，村民们看着我的丑态忍不住偷偷地笑。
我走上最高的地点：
“昨天你们打我，我没有还手，是因为我理解你们。
但是……”
“你但是个屁，老子不听你的但是。”村干部的情绪估计从昨天不好到现在。
“今天我们换一种沟通方式，打群架没有意思，你们派一个人上来和我打，打赢我了，我马上走，我输了，你们就听我讲二十分钟。”
哈哈哈。
村民们开始哈哈大笑。
“这家伙毛都没长齐，就知道吹牛B。”
我以为他们嘲笑我城里人，以为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有庄稼人的力气大，心里还有点沾沾自喜：等下就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
村干部得意地朝身后叫一声：
“小虎子，上。”
“好嘞。”
一个小伙子走出来，村民们自动让出一大片空间，我用另一只完好的眼睛一看，我的妈，这家伙是练家子。
我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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