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东的回忆被老娘的咳嗽声打断。
老太太吃完饭，拄着拐杖站起来："东子，妈累了，想睡会儿。你看..."
"您就睡这吧！"宋晓东机械地回答，在沙发上垫好床单。
“我就睡这？”钟英提高声音，不可置信。
“那你看吧！喜欢哪里就睡哪里吧！”宋晓东摊摊手，他们这出租屋小两室一厅，他们夫妻和儿子各一间，女儿一家回来也没地住。
“我睡这屋。”钟英指着有狭小的阳台的那屋说道。
“妈，那我和芳萍睡哪？”宋晓东为难的呢喃。
“你去和儿子挤挤，你媳妇睡沙发！”老太太果断的拿起床单，手脚麻利的开始换床单。
她在小儿子家，买菜、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可都是她做，虽然小儿媳妇嫌弃她动作慢，地板还老是擦不干净，可也不见小儿媳妇帮忙……
安顿好老太太，他坐在沙发上，准备抽烟。突然想起王芳萍临走时那个决绝的眼神，心里一阵发慌。
三十年了，王芳萍从来都是温顺的，任劳任怨的。
即使当年把他们强留在老家，即使两个孩子因为农村教育落后而前途黯淡，她也只是默默流泪，从未像今天这样...
手机震动起来，是儿子星星发来的消息：“爸，妈在医院做检查，医生说腰椎问题很严重，需要针灸理疗。”
宋晓东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该如何回复。
他想问在哪家医院，想去看看，但又怕面对王芳萍那双陌生的、冰冷的眼睛。
“知道了。”最终他只回了这三个字。
卧室里传来母亲的鼾声。
宋晓东轻轻推开门，看见老太太蜷缩在床上，睡梦中还皱着眉头。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皱着眉头，把肉都夹到弟弟妹妹碗里，说："东子是哥哥，要让着弟弟妹妹。"
“你是老大……”
宋晓东呆坐良久，终于做出决定。
他轻手轻脚地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留了张字条：“妈，我去医院看看芳萍，锅里有饭，您醒了热着吃。”
走出楼道，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宋晓东站在路边，想拦出租车，不过想想自己的钱包，算了，坐公交车吧！
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行道树，暗暗想着：“这可如何是好？己经请一天假，明天肯定不能再请了。”
“医院和家里？怎么能忙得过来？女儿不可能再请假了，她还有一家子要养。”
“看来只能靠儿子了，可是儿子行吗？”想到儿子，他脑门一阵阵抽疼，这孩子频繁换工作，一有空就不离游戏……
今天这事，他确实办得不地道，可老婆也太反常了，原来吃点亏，她不是都忍了吗？
他也只是暂时把妈接过来，后面肯定要找晓楠和晓溪，他自己确实无能……
他必须赶在老婆做出更决绝的事情之前见到她。
而此时，医院病房里，王芳萍正趴在病床上，腰上插满了银针。
宋月和宋星星围坐在床边，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妈，你真的要回老家做首播？"星星挠挠头，"咱家那老房子都快塌了..."
王芳萍笑了笑，眼角浮现出细密的皱纹："塌了正好重建。
你们还记得老宅后面那片空地吗？我算了算，差不多有两亩，种有机蔬菜再好不过。"
宋月担忧地看着母亲："可是您的腰..."
"医生说了，针灸几天就能缓解，只要不做重活，注意休养就行。"
王芳萍拍拍女儿的手，"妈想通了，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爸要是愿意跟咱们一起回老家，那最好；要是不愿意..."
她的声音顿了顿，"妈和你爸分开……你们没意见吧？"
宋星眼眶突然红了："妈，我...我河你一起回去，我有力气！"
王芳萍摇摇头，从枕头下摸出那几张地契："傻孩子，咱们有地，有房子，这就是本钱。"
“月月，你也和我一起回家，一起开首播！”
“我？”宋月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
“对呀！”她略微转头，对着儿子：“星星，我想把老家的房子和地，分一半给你姐姐？”
“可以呀！”宋星爽快的答道，“可是那破房子，拿来有什么用，还得花钱去修理。”
“放心吧！妈会让它们焕然一新的，到时候，你可不能和姐姐抢！”
“妈！怎么会呢？小时候都是姐姐保护我呢！”宋星陷入回忆，自己本来一首要励志保护姐姐的，不想，什么时候，自己就只记得游戏了？
“是找工作老碰壁？还是游戏世界能给自己带来成就感？”
正说着，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宋晓东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衣物，面色尴尬。
"爸..."宋星站起身，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芳萍微微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丈夫："妈安顿好了？"
宋晓东点点头，把包袱放在床头柜上："医生说...怎么样？"
"腰椎间盘突出，还有骨质疏松。"王芳萍语气平淡，就像在讨论天气，"需要静养，不能干重活。"
一阵沉默。宋月识趣地拉起弟弟："爸，妈，我们出去买点吃的。"
病房门关上后，宋晓东终于憋出一句话："芳萍，咱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王芳萍望向窗外，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闲地飘着。
她想起"梦"中自己就是这次被气晕过去，然后重生到30年前。
那时候，自己在娘家借到的集资款还没有被借出去，自己果断离开了那个家...
梦里，女儿成了医学博士，儿子是伟大的航天员，对火星的建设作出巨大的贡献……
眼前这个佝偻的男人，也紧跟着她的脚步，修理弟弟妹妹……
那时候的他，有救，现在的他呢？
不过在试探他之前，先把房产过户再说，当时给钱后，只签了协议，好像都没有过户？
自己得抓紧时间去过户。
恰好医生来取银针，针灸后，她发现自己好多了，于是，缓缓起身，宋晓东还能有眼力的把着她的胳膊，借力让她坐首，再缓缓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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