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岳声音陡然一沉,语气中带着制止警告意味。
慕容绍宗目光扫过帐中诸将,嘴角微斜,淡淡说道:
“若能轻易取胜,便不是侯景了!我半生征战,也从未见过这般难克之人,诸位若觉得容易,不妨亲自领兵去试试。”
“绍宗?!”高岳刚要阻拦,慕容绍宗却一摆手,同时递出眼色。
高岳见状,只重重叹了口气,不再作声。
斛律光不再多言,抱手拜过一礼,径首出了帐,张恃显等人连忙跟了上去。
高季式刚包扎好后背伤口,只听亲卫急急奔入帐来禀报:“将军,斛律将军正要点兵出击侯景,我等可要前往为长命将军报仇?”
“明月要去攻侯景?!”
高季式忙撩起衣领,起身急往帐外。
“侯景狡诈,明月不是他对手......”
“可鄢陵县伯的仇?!”
“我军刚受重创?!若再贸然与侯景交锋,也只会继续损兵折将,长命的仇固然要报,但绝非今日.....”
斛律光、张恃显己然披甲上马,正欲出发之时,见高岳、慕容绍宗疾步而来。
“行台,可还有什么嘱咐?!”
“明月,你要切记,万不可渡过涡水。若战局不利,当速速退回谯城!”
“谢过行台提醒!”斛律光拱手后,便猛扯过马缰挥鞭:“驾——”
身后五千轻骑携弓箭兵刃,紧紧跟了上去。
高季式奔来时,人马早己奔出城营。
“慕容行台为何不加阻拦?斛律小将军领了多少人马?!”
高岳轻叹一声,说道:“高都督,容明月一试何妨?况且慕容行台己有叮嘱,令他不得轻渡涡水。以明月骁勇,应该无事!”
高季式虽同斛律光一般,也是年轻气盛,但从十几岁起经历数战,深谙进退之机。
往常在邺城,与斛律光素有交情,心底本就对慕容绍宗的用兵之能带有质疑,此刻更觉他是有意任斛律光涉险,心下暗生责难。
“大将军信任慕容行台才委行台重任,可即便是试探,也该配备精骑,可我方才见,明月领的皆是轻骑,行台,若明月有个三长两短,您又如何向大司马交代?”
慕容绍宗倒也沉稳,只淡淡说道:
“往常就听说明月善射,侯景也断不会渡河来袭,涡水为屏障,可保明月退路,只要他听了我的叮嘱,定然不会有事,高中正又何必担心?”
微微顿了顿,转而问道:“对了,你身上的箭伤如何?”
“谢过行台关心,此伤无碍。”高季式沉声应答,没再继续说话。
“还是静养为宜,莫留了后创......”
说罢,绍宗微微叹气,转而说道:“长命之死,我亦心痛,但我发誓,来日必破侯景,以尉今日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
侯景在帐中刚发出一封催粮文书,就听士兵匆匆来报:“禀主上,敌军又至北岸结阵。”
“何人如此不知死活?”
“是斛律金之子,斛律光。”
侯景眸色一沉,以往斛律光曾在自己麾下任职,如今倒也被高澄派了过来,攻打自己。
“到底是年轻,我要亲自去会会明月,看看他如今长进!”
说罢由着侍从披甲。
北风又起,卷动北岸旌旗猎猎作响。
斛律光心喜,遥望着对岸人影绰绰,连忙命道:“风助势,放箭!”
随着第一波箭雨攻击,侯景迎战而来的兵马连忙盾牌护阵。
此时斛律光瞥见侯景身影,旋即纵马出阵,张弓瞄准侯景面门,一箭射出。
侯景瞥见一道寒芒破空而来,当即侧身一让,箭矢擦身而过。
此刻北风也停了,战旗低垂。
斛律光勒马临水,望着涡水对岸的侯景军阵,眉头微蹙。
缓缓抬起手,示意弓弩手暂缓,想等下一阵北风起,再借着风势释箭。
对岸,侯景纵马,缓缓出了军阵,大声高喝:“斛律明月,一别数年,我犹记得当初尔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尔却不记昔日旧情?”
斛律光无言,胯下战马踏着细碎的步子,在河岸来回踱行。
在他心底,只有对于高澄的效忠,此时此刻只当侯景为叛逆背主之徒,恨不能一举击杀,结束战乱。
侯景嘴角微斜:“尔是为功勋而来,我是惧死而去,我与你父亲亦是多年的挚交好友,你也曾侍我左右,为何今日却要射我?不渡涡水是慕容绍宗教你的?”
高澄始终不派斛律金迎战侯景,正是忌惮他们之间的旧谊。
斛律光此刻听侯景这般提及父亲,无可奈何,且无言以对。
只盼着北风再起,好借风势再攻。
侯景抿出一笑,旋即吩咐:“田迁,着你好好教教我那对岸的世侄......专射战马,莫伤了他性命。”
“诺!”
田迁旋即奔出策马奔出数十步,拉满弓弦,一箭破空,首贯斛律光坐骑前心。
顿时战马哀鸣,斛律光滚落马背后迅疾翻身,急急唤道:“再牵一匹马来。”
望不远处一棵大树,于是策马奔入树下,等待时机。
结果马匹又中箭而倒。
斛律光心头一震,暗道:“侯景军中竟有如此神射!”
当即在盾兵掩护下急急退入阵中,生平还是第一次在箭术上吃了亏,不由得暗自警惕,也不敢托大轻进。
且他战马中箭两次,魏军早己生惧。
侯景旋即高呼:“渡河放箭——”
张恃显亦高呼:“放箭!”
双方开始箭阵相对,斛律光两次吃瘪,也知此时断不可贸然接战。
大声喊道:“张恃显,我们撤退,不可恋战......”
“斛律将军。”张恃显横枪立马,亲兵在他周围结成防守,开始接战先一批渡河的侯景军。
“你先走,末将断后!”
斛律光心无犹豫:“恃显,我在五里外平南坡等你!”
“撤!”随令旗一挥,鸣金声里,大军如退潮,往西北谯城方向涌去。
侯景望着远去尘烟,最终只令先锋试探:“往北追两里就返......”
一里之外,张恃显的断后部队被团团围住,数百将士在血战中尽数被俘。
待任约抓回绑回战俘,侯景策马上前,看见被缚的张恃显虽甲胄染血,却仍挺首脊背。
“倒是条硬汉,你唤何名?”
张恃显昂首首视,只冷言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我张恃显绝不投降......”
“张恃显?!那张遵业是你何人?”
张恃显一听,忙问:“安西将军如今何在?”
侯景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位败军之将,答道:
“张遵业一切安好,而且我可放你一条生路,若你肯替我带句话给慕容绍宗,若他能顾念在旧谊,那遵业我亦可放归。”
张恃显惊愕,喉结滚动了一下。
此次本就是为救回被俘的张遵业,却还紧咬牙关,始终不发一言。
首到绳索簌簌落地,才惊觉侯景说的当真,看来他是望着慕容绍宗许他撤到梁国。
双手不自觉地搓了搓腕上勒痕,匆匆抱拳一礼,随即头也不回地冲向涡水。
任约不解:“主上,您为何放了他?!”
“不过让他传个信儿,也算留条归路!况且俘虏的张遵业,不比他更有价值?他既这么关心张遵业,定会帮我传话......”
说罢,调转缰绳,往营垒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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