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从城门里出来，弯腰恭敬朝他抱拳行礼。
冯珍珠蹬马背跃起落在那人面前，上下打量着：“你认识我？”
“在下一直在等公子。”
冯珍珠顿觉，面前这人应该是守在冯府外卖板栗那人。
“等我？”
那人撩袍跪地：“宫内被圈禁，门阀被屠尽，殿下扬言要一把火化了这腌臜地儿，现在只有公子能阻止殿下了。” 言辞恳切，泪痕斑斑。
冯珍珠不敢相信自已耳朵，短短不到三日，余清河真能做到这般。
“少主子，如果真是这样，您断不可参与。” 一位打手说道。
“没错，少主子，城内定是血煞漫天，您贵体身娇见不得。” 另一位打手附和。
“在下深知公子仁慈，如今城中还有上万百姓，他们是无辜的....恳求冯公子救救他们性命...” 声泪俱下，额头触底声一下比一下响亮。
两名打手见冯珍珠有些动人，双方对视一瞬，一边一个架着冯珍珠胳膊就走。
刚走两步，砰砰两下，打手倒地不起。
冯珍珠还没反应过来，磕出一脑门子血迹的人匍匐到他跟前，扯着袍摆再次殷切恳求。
没了人阻拦，那人磕头如捣蒜，全然当做冯珍珠为存亡救命绳。
他本就冲着余清河来的，听了这些更是不会走。
“你别磕了，带小爷进去。” 冯珍珠一把拉着人起身，又问：“你把他们怎样了？”
“公子放心，他们只是晕过去了，过两三个时辰便能醒。” 那人抹了把脸，又主动把两名打手安置妥当。
然后带着冯珍珠进了城。
刚跨入城门，一股令人作呕腥气袭来，冯珍珠难以适应，用帕子捂着口鼻往前走。
“公子，殿下正在宫中，你随我来。”
月黑风高夜，遂蜀都城犹如空城幽静，冯珍珠见对方提前备了马匹，有点不悦：“你是专在这儿等小爷？”
“不敢隐瞒，从将信笺送出去后，在下一直守在城门口。”
“你和余清河什么关系？” 两人的事情，连大哥二哥和幻聪都不知晓，这人却能准确找到他并笃定会来，必定和余清河关系不一般。
“回公子，在下只是殿下身边不起眼的小奴才。”
小奴才，冯珍珠不太相信。
蹄声潺潺，冯珍珠虽看不清路面泥洼有多少，但能清楚听见马蹄踏水且水花四溅越来越重。
“下过大雨？”
“.....回公子。” 那人明显停了一下，颤音答：“是血水。”
冯珍珠只听清最后一个字，皱了皱眉嫌弃道：“你们真当学学北卫，排污通渠都是用石渠，多花点儿银子的事儿。”
“公子说得在理。”
那人带着冯珍珠进了一处窄巷，最后在某处宅邸后门停下。
“公子，请下马。”
门口早有人提着灯等着，也是一身全黑和那夜在马府门前无二。
“这是哪儿？” 冯珍珠翻身下马，疑惑问道：“你不是说余清河在宫里吗？”
一连两问，对方确也不急，躬身作揖：“回公子，殿下确实在宫中，只是现在冒然进宫会遇上马平尧，他手中的雀金卫正和殿下对峙着。”
“呃？” 冯珍珠疑惑，余清河不是大局在握，宫内被圈禁，门阀被屠尽，怎么还有人对峙。
“马平尧是谁？”
那人领着冯珍珠朝屋里走，边走边答：“是卫尉统领郡阳马氏之后，马氏被屠时他正在宫中当差，殿下灭旭魁曹氏和卫郡潘氏时，没顾上他，才让他得了机会。”
商贾之辈，在列国中一直都是末流之辈，哪怕冯氏称为如今天下巨贾，除了母国南梁朝堂对冯氏倾斜助力外，各国权贵表面视冯氏为友，多半都是看在银钱可图，并非真正将商贾视为好友。
冯珍珠虽不曾迈入生意官商营中，但自幼嘱咐听多了，对各国权柄也略知一二。
遂蜀五姓门阀，便是他从冯有财口中说，实际掌控整个遂蜀命脉的权柄。
根深蒂固之势被余清河照着族谱屠杀殆尽，看来余清河真的打算好了用整个遂蜀国送葬。
“谁的胜算大？”冯珍珠问。
“不好说。” 那人叹了口气：“殿下灭颍川裴氏、遂郡谢氏、郡阳马氏都没折损兵力，灭旭魁曹氏和卫郡潘氏时兵力折损过半，而后在宫中又折损不少，马平尧手中不仅有雀金卫他还打着擒贼正朝纲的名号，笼络了大批清流之士和朝中官员，共同抵抗。”
冯珍珠刚想说什么，二人已走到正堂，一屋子的黑衣人见他走进来，个个面上闪着异样神色，看得他浑身不舒服。
“冯公子无需紧张，这些都是自已人，明儿由他们送你进宫见殿下。” 那人谦卑说完后，又朝着众人扫了一眼，然后安排人带冯珍珠下去歇息。
“就这白面小团子的公子哥，能行吗？” 正堂中一位满脸煞气的黑衣人说道。
“对啊，那畜生比阎罗鬼刹还寡情，区区一个南梁小公子他会放在眼里？”
.....
质疑声此起彼伏，且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一层血海深仇之意。
“停——” 方才带冯珍珠进来的那人高声呵斥：“这是唯一的法子，若他能拿捏那畜生便是我们翻盘机会，若不能杀了便是，皆时想法子把死因带到南梁冯氏，冯氏虽一介商贾末流，但财力确居于十国之首，得知小儿子葬送在那畜生之手，必不会罢休。”
“对，那畜生想让我等陪葬，他也休想安宁——”
一夜秋风寒月，正堂内灯火透亮，个个胀红血眼，嫉恶如仇。
冯珍珠被带到房间，专人伺候梳洗又舒舒服服上床睡下。
一觉到天亮，睁眼时有些不真实，若不是床边站着一排人，他还以为自已回到了南梁府中。
“公子可歇息好了？” 还是昨夜带他回来那人开口，他头上裹着纱布，脸上挂着笑，除了那一身黑衣有几分与黑衣蒙面相像外，其余无半点黑衣蒙面的戾色狠辣气焰。
“还不错。” 冯珍珠从小享乐惯了，即便睡在软锦暖阁中也没觉得十分稀罕：“你们这是何意？”
“带公子去见殿下——”
“哦。” 冯珍珠眨巴眨巴眼：“我饿了，传早膳——”
一屋子黑衣人围着他慢悠悠吃完早膳，然后骑着高马朝宫门大摇大摆驾去。
“你们怎么不穿黑衣了？” 冯珍珠见方才还黑衣装束的人，现在全都换上了银甲腰间挂着大刀，全然奔赴战场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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