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认罪啊……”我急急去握她的手：“你傻啊，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你不好好做你的丹娘子，你何苦搭上一条命啊！”
她坐在监牢里面，看着我急的快掉眼泪。
突然间笑了出来。
那笑声里掺杂着说不出的痛楚，像是被撕扯了灵魂，让我潸然泪下。
“好妹妹，我的病治不好啦。”
“反正都要死，不如死的有价值一点。”
我心里一缩，顿时瘫坐在地上。
“什、什么……”
“拖得太久了。”冯丹娘撩起袖子，给我看上面溃烂的脓疮。
“在百花楼里，日夜不休的侍候恩客，身子早就不干净了，活该我得这个病。”
“老鸨只知道让我赚钱，哪里管我的死活。”
她自嘲一笑：“说句实话，在你家那几天，我才觉得自己像个人。”
“我不是给你钱了么，你去治……找个好大夫……”
我紧紧抓着她的手：“你别放弃啊。”
“治不好啦。”
她笑了笑：“我花了你娘留给你的匣子，怎么能不救你一命呢。”
“能用我这条烂命，救回你的命，我也值了。”
她的眼睛发红，仓促别过头，眼泪跌进肮脏的地面。
“快要死了，我就是有点不甘心啊……”
她声音缥缈：“我也是有过娘亲疼爱的孩子。我小时候跟爹爹上街看花灯……”
“后来……后来我就走丢了。”
被拐子拐走，进了百花楼。
开始了地狱般的一生。
“我知道，他是故意丢我的。”
她抹了一把眼泪，眼眶红红：“被拐走的时候，他就站在街口，远远看着我。”
所以她没有挣扎。
因为她知道，爹爹不会救她。
我一把将她揽过来，抱得紧紧的，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
“这次来看我，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吧？”
冯丹娘破涕为笑，拍了拍我的后背：“回去吧，再别来了。”
“受害者妻子如果总和杀人凶手见面，算什么事呢。”
见我摇头，她一把将我推开。
“别让我白死。”
我看清她无声的嘴型，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哭着从牢里出来，衙役只以为我见完杀人凶手，在哭我死去的夫君。
没有人知道，我在哭女子悲惨的一生。
哭我自己，哭笙儿，哭我的丹娘。
可怜的丹娘，最终没能等到秋后问斩。
她的病太严重了，没过多久就死在了牢房。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夫君放弃孩子后，妻妾联手杀疯了尸体被扔到了外面的乱葬岗。
她的名声不好，还犯了杀人重罪，死的时候，连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
我和笙儿哭着给她穿上了衣服。
笙儿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我们把她葬在了门口的小溪边，就在笙儿女儿的旁边。
“丹娘姐姐，我的孩子也在底下，她长得瘦小，你一定能认出来。”
笙儿边哭边烧着纸钱。
“我给你们烧纸，你帮我好好照顾她。”
女儿已经会走了。
她踉踉跄跄走到土坟前面，扬起手里的纸钱，笑着拍手。
“姨姨，妹妹。”
我眼中涌起泪水，笑着点头：“对，这是姨姨和妹妹。”
裴明昊早就把家产挥霍一空，家里就剩下几间土房。
还有几分薄田。
可是我和笙儿却觉得生活充满了奔头。
头顶上没有了压迫，日子再难，也能过去。
第二年的春天，女儿在院子咯咯笑着跑来跑去。
家门口突然来了一个老妇。
她的面容憔悴，衣衫褴褛。
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她说，她来找女儿，她女儿叫丹娘。
我和笙儿抱着她痛哭。
丹娘啊，你的爹爹不要你，可是你的娘亲没有放弃过你。
你受了二十年苦，她也受了二十年苦。
不知道磨破了多少双鞋，不知道走断了多少根拐杖。
从江南到江北。
她来找自己辛苦生下的女儿了。
“丹娘就在这里。”
我流着泪，把她带到了丹娘的坟前：“她临死之前，还在想念自己的娘亲。”
“我的乖囡囡……”
老妇人跪在坟前哭的喘不过气来。
我跟她说了丹娘和我们的故事，她欣慰流泪。
“丹娘是个好样的，像我。”
“那个没良心的东西，他丢了我的丹娘。我捅了他一刀，就跑出来找她。”
一找就是二十年。
“娘，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娘。”
我红着眼睛跪在她面前：“我和丹娘是姐妹，她走的早，我替您养老。”
笙儿流着泪点头：“我还没有娘咧，你也是我娘。”
“我也给你养老。”
一阵风吹过，卷起坟前垂着的柳条。
栽种在坟前的小树也跟着哗啦啦作响。
我能和笙儿挽着娘的胳膊往家里走去。
正是草长莺飞，春光明媚的好时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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