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暮云出了趟山，再回来时，携着还受着伤的修冥。
他将此人扭送至颂泽跟前，便立在一旁。
颂泽看了暮云一眼，暮云立刻心领神会，附在颂泽耳畔小声道：“苏苏在天池，此刻没空过来。”
闻言，颂泽松了松身子，淡蓝的瞳孔渐渐变了颜色，不多时，已然覆上一双血瞳。
他勾了勾唇角，“修冥，今日请你入山，便是本座有一事不解，还请你解惑。”
修冥伏在地上，保持着最后的冷静。他低着头，没有答话。
见状，颂泽也不恼，慢条斯理地召唤出噬魂剑，眼神从剑柄至剑尖来回打量了够，才缓缓开口，“说，为什么接二连三对苏苏动手？又为什么要杀了烈炎？”
修冥紧抿着唇，他没想过此事会瞒过苍梧山。
但也没想过，颂泽知道得这么快。
他也知道颂泽的手段，那源自上古的法子能探人神识。
此法，系出魔道。
那晚离开浮玉山时，扶歌亦是给他提过醒。
于是，在回到府邸后，他便将与扶歌往来的那些事，生生从脑子里抠了出来，那般痛苦，不亚于魔髓入脑。
苍白的脸上瞧不清任何神情，本就受了严重的内伤，此时更是虚弱不堪。
修冥轻吐一口浊气，转而将所有的事都揽在了自已身上，“下君与烈炎本就有旧恨，他既没死，我自然要补上一刀。可不巧被苏苏仙子撞破，下君只好杀人灭口。”
“有趣。”那噬魂剑在颂泽手中挽出一朵剑花，状似无意般又指向修冥，“你要替某人揽罪，不妨揽得干净些。第一次在九霄，又是何故将苏苏送往万妖窟？甚至，还与妖族有所勾结？既敢在九霄对她出手，还敢寻了那些人等，妄图凌辱她？”
修冥攥紧双拳，仍旧面不改色，颂泽说的一桩桩一件件他也不辩驳，兀自全部揽下，“不错，是我。苏苏仙子是世间唯一一只灵狸，她的元丹能治天火之伤。君上，下君在天劫之后，留有旧疾……”
颂泽似是不耐烦，将他打断，“倒是巧了，扶歌神女留有旧疾便算了。你也留有旧疾？”
修冥不慌不忙地抬起眼眸对上那双血瞳，“当年的天劫，受离火之伤的仙君不在少数，君上一查便知。”
颂泽将目光移至暮云，他微微点了头。
四大上神联手御劫不假，但三界中的万千生灵亦是躲不过这场天灾。当年，扶歌下了悬赏令，得了一些灵狸元丹。
想来，更多的灵狸亦是丧命于这些受伤之人的手中，才导致整族渐渐尽数灭绝。
说来说去，若扶歌没有这般大张旗鼓的撕开这个口子，这桩灭族人祸也不会发生。
修冥见颂泽起疑，便拨开胸前的衣襟。被天火焚烧后的疤痕，还躺在胸前。
“唔。”颂泽点了点头，“看来，你要将那人护到底了。”
修冥的后背浸出一层薄汗，这人没有探取他的灵识，想来亦是明了自已做了什么。今日怕是有命上苍梧山，却是没命回去了。
他冷笑一声，还想周旋，“君上，下君犯了错，您将罪证呈于九霄便是，届时自有天帝定罪。下君何德何能，要累及您亲自动手。”
“哦？”颂泽挑眉道，“怎么？本君要杀人，还要看他苍澜的脸色？今日杀便杀了，他能奈我何？你又能奈我何？”
“你……”
暮云似是十分惋惜，立在一旁摇了摇头。
这个修冥，不提九霄还好，这一提，怕是连个痛快也捞不着了。
果然，颂泽喊道，“暮云。”
“下君在。”
“将此人打入缚灵渊，里头的魔物，最是喜欢这种修为不错的真仙。”颂泽微微倾身，勾着唇角，“本座难得大发慈悲，但见你这般有情有义，宁死也不说出幕后主使。那便折磨个……八十一日好了。九九归一，是个好数目。”
“是。”暮云躬身一礼，将面色惨白的修冥带离紫宸宫。
缚灵渊在魔界之中，即使是魔尊，亦要听从颂泽号令。
九霄苍澜除了忌惮他的修为，更加忌惮的因由便在此处。
倘若有朝一日，魔族倾覆三界，又以颂泽为尊，那当今仙族怕是拦不住的。
今日一大早，暮云亲自上了修冥的府邸，他正在疗伤换药。暮云便闯入了这人的寝殿，丝毫面子也不给。
但见那些伤口确实是伤在噬魂剑下，便不由分说，扭着修冥就上了苍梧山。
去缚灵渊的路上暮云还在想，君上也好意思说出口，缚灵渊里头的魔物见着仙气便能将其撕个粉碎。
这八十一日……这么个真仙受得住什么？
发的又是哪门子的慈悲。
他将思绪拉回来，疑惑地看着修冥，“扶歌神女究竟有什么好的？你为了她，竟连命也不要了？”
修冥冷哼一声，“要杀就杀，不必废话。下君不知您说的这些又与神女有何相干，今日我能上了苍梧山，就没想着有命回去。”
“她莫不是给你下了妖蛊吧？”暮云分毫不理会他的说辞，“缚灵渊，你没去过。只知其瘆人的名声，但实际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神女，你就心甘情愿？”
闻言，修冥的眸子暗了暗。
他知道，暮云是为了套他的话。
思绪飘得有些远，他自几万年前，第一次见着扶歌神女，便对她一见倾心。
彼时，不过刚刚化了仙的修冥。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正大光明的站在她面前，他便日甚一日的刻苦修行。历经千秋万载，他终于修成真仙，距离天仙也不过临门一脚。
苍澜赐他真君称号，命他司掌空间变幻。
他终于换来了扶歌对他的多看一眼。
他知道扶歌爱慕颂泽，也知道自已比不过颂泽。
可他就是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下君不懂您在说什么。”修冥依旧咬死牙关，“生生死死，不过如梦一场。我既然栽在君上手里，便没有什么好说的。”
暮云摇了摇头，简直无可救药。
过了魔界入口，再行五里，便至缚灵渊。
修冥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勾了勾唇角，便头也不回的跳了下去。
魔尊之女霜月公主亲自接见了暮云，她有些疑惑，“君上这么多年从未送哪个仙人下来过，如今怎的竟大动干戈，还累您亲自走一遭。”
暮云笑而不语，只是行礼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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