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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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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投影仪修理好后,我会立刻用广播来通知您。与员工取得联系后,会马上开始修理”

星野梦美再次向我鞠躬。

“哦”

我只能勉强的挤出这句话。

无论是今天、明天,还是在今后的未来里,都永远不会有人来修理吧。

在被人忘却的废墟屋顶下,只有损坏的机器人在幸福的微笑着。

直到今天,也还在急切的等待着永远不会到来的客人。

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我更加痛苦。

我拿起油纸伞,向雨中走去。

“真心等候着您的归来......”

侧眸,星野梦美在对着我的背影深深鞠躬,而我,可以感受到她一直目送着我的目光。

微微叹了口气。

手中的伞放了下来。

夜深。

“真的非常对不起!居然要劳烦您来做这种事......”

提高的照明灯亮度,使半球形的圆顶看上去更为宽敞,星野梦美正以不安的眼神,注视着手中工作的我。

“不用敬语也可以的吧”

我转动着手中的扳手,翻了个白眼。

“不,您是我尊贵的客人!”

“不是说了叫我名字吗?”

“啊,非常抱歉!可根据我基本的数据库以及现在为止的判断,我认为一定会有客人光临的”

“那么我们要不要赌一赌,看这里会不会再有客人?”

我赌气似的呛了对方一句。

沉默一阵,星野梦美似乎在试图理解我的意思。

片刻后,她不安的说道:“可是,客人您不是已经来到了这里吗?”

“我说过我不是......”

正要回答的我,嘴边的话却咽了下去。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已经不想再与这个世界有什么牵连了,本应该尽早的随便逛逛。

在摸清状况后就回去交差,对诺亚说我逛完了,欢迎我回家,我要吃热乎乎的饭菜之类的。

但在不知不觉间,我却停下了脚步。

而现在,我全身沾满了变质的机油,一手正握着生锈的工具。

“我每天住的地方就包括了星星,即使我每天都能见到,但还是会对星星感兴趣。我不知道你的工作和我相比,和现有的一切相比是否有何改变”

我丢掉扳手,拿起螺丝刀,一边拧,一边开口。

“意思是,您一直住在星星上吗?”

星野梦美向右倾斜着脑袋,小声问道。

每当我说出她无法理解的发言时,她总是会做出这个动作。

无知和无法理解都不是她的过错,理由很简单,机器人赋予的只是忠诚,并完成它们的使命。

它们不需要多余的知识。

“是啊,我是来自星星的家伙哦,并且,我也不是人类,和你一样”

我看了眼星野梦美,眼中流露着淡淡的伤感。

“不是人类,是和我一样的机器人吗?可我并没感觉出来呢”

星野梦美困惑的再次歪着头。

“也不是,就是故事书里的吸血鬼而已,平时和人类一样,只是需要喝血,就像你需要电一样”

“这样吗......”

我的回答让星野梦美又一次歪头。

这或许不是对方喜欢歪头,而是有哪个零件出现了损坏,所以才会在想问题时这样吧。

“对了,以前,曾经有过一件事”

星野梦美装似开心的说道:“有一位小男孩,把自已坏掉的玩具拿到我这里了。他似乎以为机器人都懂得如何修理玩具”

她将双手合在胸前,小声笑了出来。

故作恭维的语气,再加上这种一般人的动作,实在是一种奇妙。

总结了对方话中的要点,我终于搞清了一点。

她曾作为解说员,与同事们在一起工作着,但在都市被放弃的混乱中,一个人被丢在了这里。

但,丢下她的同事,犯了个致命错误。

那就是没有清除她的记忆,也没有关闭她的电源。

这个商场应该有能一直供给她能源的装置。

可,结果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按照这个世界破损的程度,三十年里,在这无人的都市中,就像神圣的仪式一般,不为人知的一次又一次重复着。

每当她工作的时候,或许根本就没多少。

这时,一个倒霉鬼抓住了时机,被一炮干到了这里来......事情就是这样。

如此说来,她异常热情的欢迎,倒也无可厚非。

可麻烦的是,她根本不理解外面的世界呢。

她深信着同事们只是去旅行了,只要进行改变,客人们就会回来。

“那个,星灼。我认为是不是该使用这个工具了?”

每隔两分钟,星野梦美就会好奇着工具箱里的东西,然后挑选一件选中的工具递给我。

“我用不上镊子”我摇了摇头。

“是吗......可这样的话,无法帮助您就连我也不好意思站在一旁”

她失望的把生锈的镊子放回工具箱。

“你在旁边对我鼓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我说完后,又钻进机器里。

这东西,是一台使用着无数镜头,灯泡,以及齿轮来复刻各种无法多变的装置。

而且里面报废也很严重。

老实说,因为住的地方就在星星里,即使再不知道星空,日复一日的见到,也该记入脑中了。

行星围绕太阳,月亮围绕这个生活的球,银河、星云、星团、彗星、小行星、流星......

身旁的机器人小姐,如果不让她做点事情,就会跑来跑去,给哥们物色工具。

如果不理她,她就会用那双可怜的眼睛,盯着我。

我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被这样的神色给留住。

一段时间,我总算找到了故障原因。

因为太长时间没有维护,润滑油凝固住,大部分的东西都生锈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除油的东西。

不然,这可是个大工程。

虽然确实有那种东西,却早就过期了。

我只能一点点的用螺丝刀剃开粘在一起的干硬润滑油,虽然是笨方法,但也只能这样。

“那个,这个工具可以吗?”

星野梦美正面带微笑,递过来的是铁锤这种工具。

“给我拿块布来”我接过后放在一旁,是为了不让对方因为拿到没用的工具而伤心。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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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如同哑铃一样的机器叫做恒星球,里面无数的圆孔,都安装着镜头。

拿过布的我一点点的擦拭干净。

“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请尽情吩咐”星野梦美再次开口。

“我知道,所以别摆弄你那工具了,然后,把那个钳子放下”看着再次递来的工具,我忍不住叹息。

“现在还没轮到使用这个工具吗?”

“能使用到,拿钳子夹住你的嘴巴给我闭上嘴!”

她正要用钳子夹住嘴巴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那个,星灼。真的很对不起,还有三分钟就要零点了,按照设定,我需要马上进入睡眠”

她用十分愧疚,却又十分强硬的口气对我说道。

最后,也不顾我的感受,她笔直走到投影仪的底座下,像是炫耀不用加班那样一屁股坐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好好好,你小子......”

闭眼就是睡的速度连一秒都不到,停下动作的少女,就好像一个精致的人偶。

没有呼吸,没有滚动的喉咙,临睡前,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看着独自拿着工具的我,又看向无数镜头的机器。

我默默走上前,作为仆从,继续开始辛勤的劳作。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睡意朦胧的大脑,想要立马陷入黑暗。

“星灼......?”

我没有回答。

“早上好,星灼!”

“啊......好好好,你好”

脑子混沌的厉害,有些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要喝饮料吗?”

她侧着头,认认真真的注视着陷入恍惚神情的我。

“饮料?”

我吃惊的问道。

这居然长久以来,意料之外的话啊,不错。

“是啊,我很擅长泡茶。今天很冷,或许来一杯热咖啡会更好一点吧?”

听着她的声音,联想到对方面带微笑的拿着破茶碗,注入外面的泥水端给我喝的画面,我就直打颤。

“我更喜欢喝酒,一般这么多年的酒,都会很厉害吧?”

在书上看到过,酒放得越久,越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想要尝一尝。

喝酒,喝酒,喝酒!

“嗯,有啊!”

她像是天使一样,面带微笑的带我来到地下一层,装酒的专柜。

浸水的地下室......特码的。

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的我,喝着杯中的血液。

血液,对一般人来说是,是腥的,是铁锈味,不怎么样。

对我来说,在口渴的时候,在饥饿的时候,喝下去时,身体里的细胞都会得到升华。

不喝血就会很难受,饥饿,口渴,全身都很疼。

如果在这里待久了,会不会死掉呢?

我曾目睹过死亡,也想象过自已死时的样子。

应该是会和污泥混在一起,流淌出血液,或者穿着干净的衣服,躺在铁锨与泥土交错的沉重下。

无论何时,死都与雨水相伴。

喝完血,继续开始干活。

“最近,一楼入口服务处,配备了两台新型905系列”

星野梦美柔和的声音在室内回荡,现在我看不到她的身影,她却能从背后注视着梯子上干活的我。

“那两台新型机体,比我机能要高出很多,现在又开始炫耀她的亲戚,而且,她们会流泪”

“机器人还会攀比啊?真厉害”

我擦着镜片,漫不经心的开口。

“是的,星灼,可以问您一件事吗?”

“说吧”

“流泪,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谁知道,哭起来的话,是会让周围人都很难受的考虑”

“是吗......”

听我这么说,她只得小声的嘟囔:“该怎么说呢,因为我是不能流泪的廉价版,所以一直很向往流泪”

“到时候让人给你装上,让你哭个够”

每天,她都不愿从我身边离开,对于这样的喋喋不休,我总算是习惯了。

与其无视,现在还能随便应付两句。

感觉就像是身边有个絮絮叨叨的老婆婆一样。

“那个,星灼,可以问一下吗?”

“怎么了?”

“耶拿小姐的修理,能够赶上明天中午十一点的演示吗?”

“不知道,向神祈祷吧”

“该向哪个神祈祷呢?”

听到她这么说,我不由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

神......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向哪个神祈祷,在绝望的时候,想祈祷的时候,就会对虚无缥缈的东西请求。

但那样,是不对的。

如果一味的将自已的命运寄托给想象力,那就真的太可悲了。

“向我祈祷吧,我可以当做你的寄托,而我,最喜欢的是伊什梅尔,一个为世人与神,带来欢乐的小丑”

“欢乐吗......”

她天真的微笑着。

似乎是将我的话寄存到数据库里了。

她就那样满足的沉默了一会,继续开口了:“以前,曾经有过一件事”

“怎么?”我问道。

“过去,曾经有过天堂为题的演示,同事们商讨内容,谈论到了天堂”

她小声的继续说着:“当我问起,机器人是不是也有天堂时,大家都告诉我,当然有。天堂是一个没有故障和零件老化,没有程序漏洞也不必担心电池消耗的美丽地方”

一边感叹客流量减少,一边聊着天,一边喝着热腾腾的咖啡。

在这个世界里,一定是过去的幸福画面吧。大概,她也曾在过去的谈笑一角中。

“您向神许过愿吗?星灼”

“可能有吧,在那个世界,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转世,得到应有的幸福,不需要再回到那种悲剧的死后世界”

“是吗......”

夜晚再次到来,星野梦美又一次进入休眠。

看着对方天真无邪的脸庞,坐在椅子上的她脸上浮现着一丝安详的微笑。

我不由的轻笑了一下。

真是的......

今晚又要加班了。

在我连续加班的第三天,总算是将所有的修理完毕了。

“干完了哦”

当星野梦美又一次像过去那样,呆呆的站在服务台那练习的时候,我提醒了她一下。

听到我的声音,她猛的转过身来。

“您是说,耶拿小姐的修理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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