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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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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修好了”

听到我的声音,星野梦美半信半疑的凝视了我一阵,之后,她看上去就像是安心的吐了一口气一样。

“我真高兴!真的是,太谢谢您了”

她将双手合在膝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不用谢,快让我看看星星吧”

我随意的摆了摆手。

“是!”

她发带上的图案开始变化了,只见金色的星星和英文字母在制服相搭的蓝色中跳跃。

这大概就是她一直珍藏的正式装束了吧。

她向我腼腆的笑了笑。

“欢迎光临天象馆”

“这里有着无论何时都绝不会消失的,美丽的无穷光辉”

“满天的星星们正在等待着大家的到来”

这与平时的发声练习相比,音量和抑扬顿挫没什么不同。

但,现在的她正自豪的倾诉着。

看上去正涨红着脸,眼中还闪烁着幸福的光辉。

“最后,为大家介绍一下带领各位来宾进入星空世界的搭档,请大家鼓掌欢迎。我们的耶拿小姐!”

坐在椅子上的我看着高台上热情演出的星野梦美,为了配合她,我全力的拍起了手。

拍手声停下后,过了几秒,她环视了一下坐席说道:“其实呢,耶拿呢,是这台大机器的名字哦”

大概是上演了上千回,可,她还是在认真的表演。

齿轮静静的发出沉闷声,这是折磨了我三天的结果啊。

如果,这是三十年来,头一次顺利的完成表演,那不仅是她和耶拿,就连我都会得到满足吧?

我不由的发出轻笑声。

“秋季的一天,窗外的雨在不停的下着。下雨的日子实在是无聊,晾晒的衣服也不会干,就连作为机器人的我也会感到消沉。

不过,请您尽可以放心。在天象馆中,您可以随时看到耀眼的太阳”

在西南的天空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圆盘的形状。

“大家请看,这是太阳”

她得意的介绍着那难看的橙红色物体。

“太阳慢慢的向西方落了下去”

太阳倾斜着滑动在半球形的天幕上,最后消失在了地平线的下方。

室内的灯光渐渐的暗了下去。

“这时,夜晚的第一颗星星出现了。这是长庚星”

西侧的天空被渲染成紫红色。

一个针孔般大小的,鲜艳的光点出现在那里。

就像彼此呼应,恒星上无数的镜头也开始渗透出黄色光芒。

“天空渐渐的暗了下去,让我们明天再继续玩耍,现在大家快回到家里去吧。很快,夜幕就笼罩住了整个天空”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就像是第一次看到新奇玩具的孩童那样。

开始还以为是仪器出了故障,才造就了这样不可思议的景象。

散发着银光的沙砾布满了整个天幕,宛如从最初开始就存在于那里,静静的歌唱着。

其中既有明亮的,也有黯淡的,更有闪烁着的光芒。

满天的星星,扑面而来的星星,燃烧着的星星,金沙般的星星,宝石一样的星星。

我曾在那触手可及的地方,仰望过星辰,可如今,却第一次在这里,在从未想象过的机器里,还能看到这一幅光景。

“这是今晚八点的星空”

她得意的解释着,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从平时幼稚中所无法想象的自豪感。

“如果不到高山的顶峰,或是空气洁净的地方去,从地上是看不到那么多星星的。

横贯天幕的是银河,虽然看起来很像白色的雾,但实际上是无数小星星的集合体。

因为看起来就像流动的牛奶一样,所以,也有古代的人们把它称作牛奶之路”

在天幕的中央有一条白色的透明纽带,就好像撒在夜空中的渔网一般。

白鸟星座的一等亮光,天津四,牛郎星,织女星......这些星星组成了宏伟的大三角。

与周围的暗星相结,浮现出来的是白鸟座,天鹰座,天琴座。

这些是夏季的星座。

坐在椅子上的我,不时的确认着自已的周围。

望着星星时,还是会被一如既往的吸引到无尽的天空中去。

背上有着双翼的白马,天马座,被锁链囚禁的公主,仙女座。

故事结束的很快,就好像为了让观众沉浸在余韵中一样,她沉默了几秒钟。

柔弱的星光伴随着时光一同闪烁在她的脸颊上。

“以上是星座解说,下面请继续观赏纪念投影演示。题目是,振翅宇宙的......”

就在这时,所有的星星在一瞬间消失了。

我似乎听到了她无声的悲鸣。

“怎么了?!”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手中拿着进化信赖者。

反射性站起身后,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已正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前后的椅子,圆顶,甚至连空间的境界线都被完全吞噬了。

前方出现了一点光亮。

淡黄色的光芒,如同蜡烛的灯芯一般。

“星灼,请保持镇静”

看到我跑了过来,她这样说道,随后,她又继续开口:“耶拿小姐完全没有反应。所有的投影装置全部停止,这是我无法单独处理的重大问题,真为难呢......”

正要爬到机器上的我,才发现一个重大问题,那就是,保持最低亮度的绿色疏导灯,全部熄灭了。

我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机器故障的问题。

紧接着,在我找到配电盘时,遗憾的吐息仿佛要将人吞没

原因实在是单纯的可笑,却又如此让人难以接受。

都市被放弃的几十年,奇迹般持续下来的电力供给,就在最需要它的这一刻,中断了。

“那个,星灼,可以问一下吗?”

正面对配电盘做着无谓挣扎的我,听到了一直沉默的星野梦美开口了。

“耶拿小姐的修理,需要什么样的工具呢?我绝不能在客人正在观赏的时候,让演示中断。您是头一位观赏纪念投影演示的来宾,真的非常抱歉......”

她睁大了双眼,向我祈求,如果她能流泪,现在已经哭得一塌糊涂,但,她没有,她只能露出快要哭了的表情。

“不是坏了,是没电了”

我一脚踢向一旁的垃圾桶,发出巨大的声响。

“对不起,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星野梦美走过去,蹲了下来,将垃圾桶扶起。

“就是电力中断了,这里是备用电源,没法恢复”

看着对方这操作,靠在墙上抱着臂的我撇了撇嘴。

她再次沉默下去,耐心的等待着我开口。

就好像试图从医生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猜测孩子病情的母亲一样。

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时间正一点点的流逝着。

时间不多了。

不久,她笔直的望着我。

“那个,星灼,也就说,特别投影演示已经......”

“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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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断了她。

“继续投影,用你的声音。我记得所有星星的模样,只要听到你解说,我就可以想象出,拜托了”

这不是信口开河,因为我真的知道星星。

可,连我都不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说。

她不可思议的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我的脸,或许是猜透了我的心思也说不定。

最后,她缓缓的说道。

“星灼,您真的是很喜欢星星呢”

那是一种既似无可奈何又似微笑般的,至今为止从未听过的语气。

“毕竟我的名字,叫做,星灼。喜欢星星,还会被灼烧”

我开玩笑般的说道。

在无尽黑暗的深处,星野梦美就像洒落的星光一样微笑着。

对着没有任何投影的黑暗中,舞台上的她如同心中的篝火,她的声音是那么天真,却在演示时那么认真。

她慢慢闭起了双眼,如祈祷般握住了双手。

“请大家记住。

即使有一天,星星的世界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是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

也请大家不要把在这里看到的星空忘却。

当您迷失在黑暗中,看不到真正的星空的时候,就请静静的将它回想起来吧。这是......

我的,小小的梦想”

之后,她恢复了平时的微笑。

“那么,该回到我们的时代去了”

她的声音如同经过洗礼一般。

结束的那刻,我依然紧闭着双眼,撑着脸在脑中勾勒出我所见,我所及,我所想之画面。

我不愿睁开双眼,不愿回到那真正的黑暗中。

“星灼,本日的投影已经结束了”

带有规律的脚步声接近过来。

“星灼......星灼?”

耳边传来了她侧着脑袋的声音,在我打算赶在她开口问您生病了吗?之前睁眼时。

“您睡着了吗?”

她轻轻的说道。

“虽然有规定,投影结束后,我必须带领各位观众秩序的退场......但考虑到各种原因,我认为让客人在这里好好休息才是最好的”

椅子轻轻的晃动了一下,似乎是她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我继续装睡。

她沉默了一会:“星灼......您喜欢这个特别投影吗?馆长曾告诉我,在星空下进入梦乡,对人类来说是最大的幸福。所以,我想您一定会很心满意足。

我也很高兴,您现在正做着什么样的梦呢?因为我是机器人,所以不会做梦。不过,我想您一定是在做着非常幸福的梦......”

我抿了抿唇,不,我不会做梦,我......没有梦。

不过,她的声音就好像在为熟睡的孩子讲故事一般,她在我的身边不停的诉说着。

第二天,雨依然不停的下着。

靠在门边,盯着外面稀稀疏疏的雨水,我开口问道:“我说......”

“是,有什么事吗?”

星野梦美很是配合的歪着脑袋。

你今后有何打算,这句话我咽了回去。

这是一个无意义的问题。

在断电的情况下,她还能持续多久呢?仅存的时间,就是她命中注定的未来

“今天是周几啊,梦美?”

“是休息日哦,星灼”

“是吗,那你休息日会干些什么?”

“我不需要休息,所以,经常担任一些琐碎的工作”

“这样吗......”

我盯着对方的侧脸。

如果愿意的话,其实我可以陪着她继续聊下去也说不定?

那个时候,有些陶醉于被使用的感觉,现在,在看完星空后就荡然无存了。

我或许不太习惯孤独,在潜意识中,还是向往着热闹的地方。

即使,那只是被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无聊的本能。

“我要走了,下次,估计就不会来了”

“是,真的太谢谢您了......啊?不会来了吗?”

不知为何,突然这样的她让我感觉很好笑。

就好像话说到一半,突然不知所措了一样。

“那个,客人......真不好意思,可以问问您吗?”她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我发出疑问。

“在您回家的路上,会有危险吗?”

“要说没有,恐怕你不会相信吧”

居然没问我为什么不来,而是担心我的安危,我只能把它当做平日的闲聊。

“您打算坐列车回家吗?”

“那东西不是没电了吗?”

“这样啊.....那您会乘坐公共汽车或是出租车吗?”

“没车,还没到十八呢。毕竟我这外貌一看也才高中生”

当我说完后,她沉默了下来,过了一段时间,她恢复了往常的笑容。

“我会安全将您送到家里去”

“嘎?你说什么?”

我发出了有些蠢的声音,是因为我也没想到对方会说出送我的话。

如果是一个机器人......不,说不定她早就有自我意识了。

“帮助老年人和患者,是我们机器人的使命,请不必在意”星野梦美挺直了脊背。

“你说谁是老年患者啊?”我没好气的说道。

“咦?”

她歪了歪头。

“对不起!刚才说了非常失礼的话,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洪水般的谢罪,被滔滔不绝的讲了出来。

过了一会,我开口问道:“你要抛下岗位不干了吗?”

“我正试图向服务中心发出请求。可,得不到回应,所以,现在我将按照自已的判断行动。这是我们的缘分,可以让我陪伴您吗?”

我又叹了一口气。

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从柜台里取出了一件东西,那是,当时放在我肚子上,类似花圈一样,但其实是花束的东西。

“给您”

我诧异的看着这个,还以为现在这玩意已经待在垃圾桶了。

拿过后,我放在了头上。

感觉就像是纪念品一样。

随后我又放回到了她手中。

街道上空无一人,雨水拍打在路面的声音。

当我拿着伞站在雨水中的时候,门口的,穿着雨衣的星野梦美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她走过马路,就像是购物时,悠然的走路。

“走快点吧,算我求你了,要是再来一炮,哥们又不知道飞哪了”

“是,我明白了”

听到我小声的呼唤,她微微的笑了一下。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水花迸溅,她匍匐着摔倒在了马路的正中央。

“......”

她伸开双臂,以圆滑无比的动作站了起来。

拾起掉在地上的花束,若无其事的穿过了马路。

“让您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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