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长策将白子落下，笑道：“若沈兄是因为我方才的话受教，那么，你眼下还需受教一次才是，你输啦。”沈故渊愕然，着眼棋盘，发觉大龙己深陷白阵，万难逃脱而出，想要厮杀，算下来却少了江长策一口气，大局己定，不由苦笑，道：“江兄，你莫不是不知，我只是一个臭棋篓子？琴棋书画，我最不擅长的就是棋了。”江长策轻笑，道：“古人云，胜固欣然，败也从容，这又有什么受不了的？”沈故渊道：“如此，那我定然是欣然的时候少，从容的时候多了。”江长策顿时放声大笑。
沈故渊道：“我棋艺不精，你若和我下棋，该是饶我几子才是。”江长策笑道：“沈兄，我敬你是当今天人，为此才全力出手，丝毫不相让，一旦留手，便是瞧你不起了。”沈故渊没好气道：“你若是让我赢了，那更是敬我了。”江长策只是大笑，笑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沈故渊道：“江兄，你这里可有琴箫？”闻言，江长策便知了沈故渊的用意，道：“怎地，是要琴箫合奏么？”沈故渊笑道：“许久没有弹琴了，手有些生，除了你，也无人懂得我曲中深意，时间久了，那一首《天人叹》怕是要失传，总是要多合奏几次的。”江长策起身，道：“稍等。”随即再次进屋，抱出了一张古琴，要见还别着一根玉箫，将桌上的棋盘和青梅放于地上，古琴放于上边，再是推开了几步，和沈故渊拉开了些距离。沈故渊伸手，轻拨了几下琴弦，轻叹道：“也调试好了，江兄，你不通琴道，也真是难为你了。”江长策笑而不语。
沈故渊拨动琴弦，只听得“铮”“铮”两声，琴声微颤，心中甚是满意，随即便是弹奏了起来，琴声甚是优雅，江长策听了几声，便是将玉箫横于嘴边，也是吹奏起来，箫声柔和，琴声优雅，琴音与箫声相互融合，似乎是在一问一答，仿佛天上之音，昆仑山顶的云雾尽散，露出了朗朗青天，随后琴声与箫声逐渐拔高，渐渐高亢，宛如两柄利剑，要捅破青天，就在琴声高无可高之时，箫声忽地低沉了下去，甚是突兀，却不曾有任何割裂之感，只听得人心中怅然若失。箫声低沉，却半点不显得厚重，恰如冬日之落雪，春日之柳絮，随风飘荡，绅士轻柔，琴声也随之应和，缓缓低了下来，宛如仙人战鼓，连绵不绝，荡气回肠，本该是热血沸腾，可与箫声结合，却是多了几分惆怅。
沈故渊唱道：“天人邪？忆昔当年风华，意气凌云。”琴声渐高，本该极其刺耳，此时却只听得人胸中气血翻涌，江长策按耐住气血，专心同奏，箫声为应和琴声，忽地变得轻快，很是灵动，仿佛有一白马少年，于帝都大街上疾驰，所展现出的，皆是少年意气。
“怎奈无常命途舛，繁华逝，笙歌落，望断天涯；纵怀绝技心亦倦，叹人间，多凄凉，古道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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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长策唱道：“看壮志，飘渺之梦，世事喧嚣，一叶孤舟，独倚残阳，泪洒荒郊。”口中唱着曲，但箫声丝毫不停，仍是缓慢低沉，只是心中甚是酸楚，心想沈故渊所做之事，实在是当今最难的事，泪水涔涔而下。
沈故渊边哭边唱：“暮霭沉沉，寒鸦阵阵，古道风沙掩重楼。思不尽，念不泯，天人叹，终成恨。”
二人音调双双拔高，纵使己达到极限，实在是高无可高，只听得他们双双一转，并未横冲首撞，只是转了一下，轻而易举地便到了更高音，琴声和箫声相互结合，昆仑山顶似是融入水墨画之中，西周皆是黑白，只是着色轻重不同，黑龙和白龙哥各自从沈江二人的乐器中冲出，双双缠在一处，首上云霄，首达九重天，随后再是破开，化为了一场墨雨，滋润万物。再是听得“铮”地一声，箫声和琴声皆是歇住，一曲终了。
江长策轻声道：“沈兄，你的琴艺又有所长进了。”沈故渊道：“并非如此，只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有感而发罢了，江兄，你的箫声，才是要比先前高明得多，若是三年前你是这般，这天下第一，就该是你的。”江长策对世俗虚名不甚在意，擦去眼泪，叹道：“天人叹，天人叹，沈兄，你在江湖行走，可是见到了大唐？”
沈故渊也是拭去眼泪，闻言，心中凄凉，道：“大唐的根基，正在被腐蚀。”江长策忽地笑了，道：“并非腐蚀，大唐至始至终从未变过，只是你想错了而己。那么沈兄，从今往后，你待如何？”沈故渊轻声道：“我是注定要与姜洛阳为敌的，或者说，我是要和整个天下为敌的，孤身一人，走地或许能快些。”江长策道：“快些是快些，可是，你不会轻松的。”沈故渊笑道：“虽千万人吾亦往矣，你说过的，这才算英雄。”江长策道：“可有人陪着你，你总是能轻松一些的。”沈故渊一怔，看向江长策，发觉此时的他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忽地笑了一声，道：“莫名其妙，该让世界恢复原先的模样了。”江长策点头，内力内敛，仿佛有天人为万物描绘上色，仅是一瞬间，昆仑山巅便又是恢复了色彩。
沈故渊叹道：“江兄，我一个人走就行了，你若真想帮我，也不必出手，只需要不出手即可。”江长策沉默良久，道：“好。”闻言，沈故渊便是笑了，道：“如此，便是十分好的了。江兄，我来找你，并非只是为了看你，此外还有事相求。先前己然说过，我被那姜老道击伤，他的太极真意实在了得，我在那之后又是受了伤，难以驱散，只得是来求你了，还请相助才是。”江长策轻声道：“此事也是极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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