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声”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震得吧台的玻璃杯嗡嗡作响，彩色射灯在高密度的人头攒动间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空气里饱和着汗味、廉价香水和浓烈的酒精气息。
李彦靠在一根粗大的、表面刷着劣质海蓝色油漆的支撑柱旁。这位置是刚刚在门外随手“清理”了几个不必要障碍时选的。视野正好，能越过疯狂扭动的人群看到酒吧深处——吧台后方一个巨大的、由废旧水箱改造、亮着惨绿色荧光灯的不规则舞台。
舞台中央地面被粗暴凿开，一根粗大的、覆盖着绿色斑驳水锈的自来水管接口突兀地暴露着，水流正汹涌地从接口处冲上几米高，在彩灯照耀下，形成一股混着气泡和霓虹色泽、声势惊人的“啤酒喷泉”。
几个穿着布料少得可怜、喷绘荧光纹身的男女正在水流中湿淋淋地狂舞尖叫。这条街的深层供水管道被人为改造，接入了此处的核心。
李彦的仙识无声蔓延，如同沉入浑浊水域的探测器。越过狂欢的人群，穿过震动的节奏，精准锁定在那根水管接口更深处的金属管道网络上。
水流奔腾，带着城市管网特有的铁腥味、氯气消毒后残留的刺鼻感、以及被强行增压后蕴含的狂暴动能。水之道，正在此地被强行扭曲为感官刺激和盈利的工具，但这股力量本身，依旧流淌着“水”的本质。他需要沉浸其中，感受这种控后的奔腾与力量。
一个粗壮如熊、穿着花哨黑衬衫、颈间挂着大金链子的光头男人挤了过来，脸上横肉堆砌着假笑，眼底是冰冷的审视。李彦记得外面混混口中的称呼——肥罗。
“嘿，新面孔？”肥罗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喧闹的背景音里像砂纸摩擦，“巴迪老大不喜欢生面孔。”他身后跟着两个身形精悍、腰间鼓囊囊的黑人，眼神像饿狼扫视猎物。
“我不认识什么巴迪。”李彦端起吧台上刚送来的另一杯劣质伏特加加冰，声音淡漠，“只喜欢安静看看水。”
“水？这他妈是酒！”肥罗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伸手就去抓李彦握杯的手腕，动作迅猛隐蔽，意图显然不是拿走酒杯那么简单。他粗壮的手指带着风声，目标是卸掉关节。
李彦手腕微转。杯中微微晃动的液体里，一颗悬浮的冰块如同接到指令，瞬间崩解；极微小的水流以超越物理的速度重新组合成型——就在肥罗手指即将触碰到李彦手腕皮肤的瞬间——
嗤嗤！
两条淡到近乎透明的极细水线从杯口边缘激射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精准无比地缠绕上肥罗抓来的两根手指指根关节部位！没有任何停顿。水线骤然绷首，向内狠狠切入！
啊——！
肥罗喉咙里爆发出一声被强行压抑过的闷哼，剧痛让他的脸瞬间扭曲！那两条水线并没有切断他的手指，只是以一种极其阴柔却精准无比的力量，瞬间压迫、甚至微微嵌入他的指关节筋膜深处！撕裂的剧痛和关节脱臼的恐惧感同时袭来！
他庞大的身体触电般僵住，抓人的手定格在半空，肌肉紧绷，额头瞬间渗出了冷汗。他惊恐地瞪着李彦手中的酒杯，以及杯口那两条致命的淡痕——它们正随着杯中液体的晃动若隐若现。
两个保镖脸色骤变，手立刻探向腰间鼓囊的地方。李彦的目光平平扫过他们，平静得像在看两件家具。两人伸向腰间武器的手如同被无形的巨钳锁住，僵在半空，动弹不得分毫。
一股难以言喻、仿佛被无形水流从西面八方挤压的窒息感扼住了他们的喉咙，沉重的压力让他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脸色在迷幻的灯光下飞快变得青白。
“我说了，”李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了背景的嘈杂，如同冰泉滴入烈火翻腾的油锅，“我喜欢安静看看水。”
他手腕再次微动。缠绕肥罗指关节的水线骤然消失，如同从未出现。冰块的裂痕也在杯底的水液中悄然弥合。
肥罗踉跄后退一步，抓住自己那只剧痛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腕，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取代了凶狠。他再不敢看李彦一眼，连滚带爬地推开身后挡路的人，像个丧家之犬般跌跌撞撞地朝酒吧深处狂奔而去，留下的只有一路惊慌失措的身影。
那两个保镖也如释重负，几乎，扶着旁边的卡座边缘大口喘气，惊恐地看着李彦的身影，再不敢靠近半步。舞池边缘的骚动被更大的狂欢声浪吞没，仿佛只是水中的一个小小漩涡。
李彦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喧嚣的“啤酒喷泉”。肥罗身上的冷汗气味，保镖们恐惧的心跳加速带来的血液蒸腾湿气，这一切都化作他周身水元素的背景信息。他感知着那些被强行注入破坏性力量却依旧奔流不息的水。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暗紫色丝绸衬衫、头发向后梳得油亮、面容在灯光下有几分阴柔英俊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步履从容，手里端着一杯清澈的威士忌加冰。他的眼神很特别，带着审视与评估，却并非完全恶意。
“精彩的控制力。”男人在李彦旁边一米左右停住，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磁性，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杯子上，“我叫洛佩兹。老巴迪的眼睛。”他微微抬手示意酒吧深处一个幽暗的包厢。
李彦没有看他。他的仙识掠过洛佩兹，敏锐地捕捉到对方体内细胞层面异于常人的微弱波动——变种人，能力似乎是某种热能视觉或精神感知？
“你的水，很冷。也很……纯净。”洛佩兹抿了一口酒，冰块的撞击声清脆，“不像他们手里的，都是掺了血腥味的脏东西。”他意指肥罗那帮打手。他的目光在李彦身上细微地移动，似乎在用某种方式“看”得更清楚。
李彦依旧沉默。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杯中旋转的水流上，随着舞池光线的变化，杯中液体的波光粼粼，如同星河流转。水流在杯壁滑动，留下极其细微却充满规则美感的痕迹。
洛佩兹的笑容在五彩射灯下显得有几分模糊：“肥罗是个蠢货。你教训得对。但这里是老巴迪的地盘，规矩就是规矩。你是‘水鬼’霍顿的人？还是‘水管工’比尔那头野猪派来的钉子？”他口中的两个名字显然代表着本地其他势力。
李彦终于侧过头，看了洛佩兹一眼。没有情绪，只有如同凝视流水时穿透一切的清澈与深邃。
“水就是水，何来归属？”他开口，声音平淡无奇。
洛佩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李彦那句话带来的压迫感如同沉入深水。他眼中属于变种人的微光闪烁不定，像是在努力抵抗某种无形的沉重压力。
李彦不再理会他。他手中酒杯里的冰块，在旋转的液体中心悄然融化，又在另一种微妙的水流操控下，于杯底重新凝结成一个极其微小的、边缘光滑的冰制八面体晶型，一闪而逝。他放下酒杯。
“酒喝完了。”李彦站起身。吧台上那杯伏特加里的冰块恰好完全融化殆尽，剩下半杯清冽却无味的液体。
那些在他周身无形环绕、隔绝酒气和汗水的薄层水汽也无声消散。酒吧的轰鸣和潮湿的空气瞬间涌向他。但那些水分子却如同认识主人一般，自然地滑过他的体表衣料，无法沾染分毫。
他从洛佩兹身边走过，走向出口方向，如同分开水流的小舟，拥挤的人群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一条窄道。
洛佩兹站在原地，端着那杯威士忌，指尖微微发白。首到李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闪烁的霓虹灯牌阴影下，他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被无形水流浸透的惊悸。
他摸出手机，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接通后压低声音：“老板……来了个深水怪物……绝对不是霍顿或者比尔那种等级的……他……”
潮声酒吧的喧嚣被玻璃门重新隔绝。街边冰冷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清新涌入鼻腔。李彦站在霓虹闪烁的街角。他的指尖，一缕来自城市管道深层的、无形的水汽正自发地汇聚、流淌。
不同于酒吧里被强加的喧嚣，更不同于吉米鱼铺里被扭曲的狂暴，这股水流是城市本身的律动。
水声无声，自有其道。
夜色中的城市轮廓模糊而喧嚣，如同永不凝固的浑浊水域。街道尽头，几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正缓缓朝着吉米鱼铺方向驶去，车顶的红光如同水面浮动不安的信号浮标。
(http://www.220book.com/book/4B5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